听闻此流言的林黛玉端坐案前,捧着书,朝角落里的倒霉狗瞥去一眼,冷冷勾唇。
不看大门,是因为这狗拖不出去,死皮赖脸就是要待在她屋里,她无法,只得在外间一个角落给狗安置了个窝;
好吃好喝供着,是因为这狗忒挑食,专门给它准备的狗食它碰都不碰,每回饭前只跑到林黛玉脚边甩尾巴,林黛玉便自己吃一口,又给它丢一口,结果这狗吃得津津有味;
至于太医看诊,更是离谱到没边儿了。
那太医原是来给老太太把平安脉的,老太太想着林黛玉,就让太医也给林黛玉瞧。
瞧完病,瞥见旁边一白团子脑袋上渗血,这太医便发了善心,把那白团子抱起来瞅了瞅,顺便嘱咐了几句。
向来不爱置评他人的林黛玉,一时间成了被置评的那个。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道理她也明白。可胸腔里就是堵着一股邪火,没处发,看见那狗就想往上踹。
但每回脚尖一动,那白团子就冲她摇起尾巴,低下小脑袋轻轻拱她的脚踝,这乖巧温顺的模样瞬间便止住了林黛玉还没提起来的足靴。
也令那白团子更加肆无忌惮,越发黏她。
直到今早用饭时,林黛玉随意扔下些苦瓜丝,发现小狗竟一点没动——
于是她这一整日都只扔了苦瓜丝。
戌时,天色向晚。
只舔了几口苦瓜丝的卫赋兰饿着肚子,没力气再绕着林黛玉转,恹恹地趴在窝里,没精打采。
鹦哥端着一碗汤药进屋,将药放在了狗窝边上。
卫赋兰凑出脑袋嗅两下,又慢慢窝了回去。
药是照着前日太医来时给的药方煎的,性温,只作疗养用,药材也都是从林黛玉的份额里扣的,就算达不到理想的效果,总归不会有害。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苦。
所以卫赋兰他,不喝。
林黛玉第一次为了条狗吩咐小厨房煎药,也是今日第三次吩咐给他温热。
在林黛玉只给他吃苦瓜的这一天,卫赋兰也冷待了这药一天。
或许是卫赋兰先拒绝喝药,林黛玉才给他吃苦瓜的。
谁先谁后,卫赋兰记不清了,总之——
他不喝。
虽然知道药材是林黛玉自己的,但只要拒绝了这一天,往后林黛玉就不会再让他喝药了。
浪费一日,好过浪费数日。
因为那日太医来时说的话他听见了:
“此药常服,权当调理。”
卫赋兰私心里觉得,自己不必如何调理,也不必耗费林姑娘的药材,至于今日浪费的这些……
他会以别的方式还给她的。
鹦哥只当狗不领情,走到林黛玉身边,摇头叹气:
“这一包药,是浪费了。”
“不会。”林黛玉摇头。
鹦哥略一晃神,便见林黛玉拾起小几上一块桂花糕,走向蔫巴巴的小狗。
林黛玉一举一动都很轻柔,但卫赋兰五官灵敏,稍微动动,立马知道了她的盘算。
她那招叫请君入瓮。
但卫赋兰也有一招,叫“敌不动我不动,敌方如果动了,我还是不动!”
他闭上眼睛,耷拉下耳朵尾巴,除了呼吸还在,宛若一条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