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自己进了水桶。
林黛玉无奈轻叹,到门前等史湘云。
她住的还是当年的那间房,也还在贾母院,不过,自从年初三春姐妹搬离,贾母院也没先前那么热闹了。
这倒不打紧,林黛玉本就非喜闹之人。
只是姐妹们一走,原本说好的轮流收史湘云过夜,如今只能林黛玉夜夜顶上。
史湘云性格直爽,又与她身世相当,林黛玉并不介意和史湘云一起睡,有人日夜和她说说话,她也乐意。
有姊妹,有鹦哥雪雁,不必再怕孤身一人。
林黛玉想,现在的她或许也可以面对某一日晨起,突然看不见狗跑向她的身影。
在心里如此想,她的眼眶却悄然红了。
想到她尚且还有姐妹们陪着,那狗却只守她一个。
年年复年年,不是谁都能一如既往地陪伴在侧。
小白犬向往自由,过够了这种日子,随时都会走。
想至此,林黛玉一时脑中思绪万千,不复欢喜。
忽然,她裙摆微动,一颗白白的脑袋顶着她脚踝。
林黛玉垂眸看去,小白犬身上湿漉漉的,把她靴子也蹭上了水。
她取下手帕,沾两下眼睛,把狗踢去一边,“仔细风大。”
“知道风大,姑娘还来风口。”雪雁从屋内走出,递上手炉,“姑娘还记得咱们刚进府那会么?”
林黛玉接过手炉,轻笑:“记得。”
“我也记得。”紫鹃到她二人身边,三人站在门口,一齐看向院中一片银装素裹。
紫鹃便是鹦哥,林黛玉为她改了名。
“望帝啼鹃,哀哀而绝。”当时林黛玉莫名念了这么一句,卫赋兰暗道寓意不好,跳上桌案,指着书里几个字给林黛玉看,从此,“紫鹃”这个名字的意思便成了:
杜鹃花发,百紫千红。
紫鹃和雪雁分立林黛玉左右两边,正值天降大雪,隔着林黛玉,紫鹃笑看雪雁道:
“前年也不知是谁,从没见过雪,捧了一手的雪花儿就要往嘴里放。味道如何?今年还要不要吃了?”
“吃!”雪雁恶狠狠道:“不仅我吃,还要拉上你跟我一块儿吃!”
言罢,便撩开氅衣袖袍,露出一截皓腕,去接飘落的雪。
捞了一点,那雪即刻化在掌心,林黛玉和紫鹃来不及阻止,雪雁便自个儿缩回了手,又不依不饶,把湿哒哒的手伸向紫鹃,要去够她的脸。
二人在两头打闹,林黛玉被夹在中间,又好笑又无奈。
少倾,史湘云换好衣裳出来,见她们打闹,不明所以,走到林黛玉身后,伸长脖子,也去凑热闹。
正此时,王嬷嬷闻声而来,催促道:
“好姑娘们别在这里头胡闹了,老太太叫人来催啦。”
被围在中间的林黛玉这才想起来老祖宗还等着她,忙推她们道:“这下可好!”
紫鹃雪雁立时歇了玩闹,匆匆替林黛玉整理好外披,打了伞,送至贾母房。
走至半路,林黛玉脚下一顿,回眸看向来时屋舍,白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旁边史湘云问:“看什么?”
林黛玉摇摇头,一行人继续前行。
雪绒另一头,是被晾了半晌的卫赋兰。
自紫鹃雪雁打闹时,他就被踢离了林黛玉,还挤不回去。
他的视线比林黛玉看得清楚,越过茫茫白雪,卫赋兰看见林黛玉回头寻他,那一丁点被忽略的不快便瞬间消散了。
直到林黛玉身影消失,他方回窝。
睡个回笼觉。
等一觉醒来,狗窝前就会放着好饭好菜,吃饱后再去寻林黛玉。
三年间,这样的生活,周而复始。
睡得正酣,忽然耳边劈落一道惊雷,卫赋兰听见有人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