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素秋看年年。

年年说：“俺伯说想叫您俩也吃好点，要不都使的流鼻血，咱家就没法弄了。”

田素秋沉默了一下，长长地吐了口气，说：“春来你去??（音：què）俩树枝儿，要不甜汤倒一脸鸡蛋也出不来。”

甜汤里的鸡蛋通常都是提前打碎，成品是鸡蛋絮，炖鸡蛋是整个的，饭罐是肚子两头小，没合适的餐具，鸡蛋真的弄不出来。

年年跳起来：“您俩先吃馍，我去??树枝儿。”

他跑到路边一棵不知为啥长成了一丛灌木的榆树跟前，选了两根粗细合适的枝条??折，回到楝树下，正好把上面的小枝条和树叶摘干净。

榆木只有草木的青味，没有很多树木的苦味，田素秋和春来同时伸手摸年年的脑袋，以示满意。

两个炖鸡蛋，田素秋和春来各吃了一个完整的蛋清，两个蛋黄被强制塞进了年年的嘴里。

完了两个人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田素秋对年年说：“抱紧罐儿，给里头的甜汤沥干净，正好给鸡蛋冲下去。”

两个人拎着镰走了。

年年靠着楝树，把头仰得差点折过去，倒举着罐子往嘴里沥甜汤，等沥得再也滴不下来一滴，他的脖子僵得头差点回不来。

————

因为晚上也不歇，要一直割，田素秋交待了晌午饭送晚点，跟拾麦的学生上工时间差不多就行。

风调吃饭时去和于贵秀请了个假，她跟年年一起把捞面条和水送到西地，她再从西地直接去大西地，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两个人快走到菜园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沉闷的雷声，同时，西南方向的天空黑压压一片，并迅速往东南压过了。

两个人同时回头看麦场，就见场上的人一个个跑的飞快，全都拿着大木叉，熟练地七八个人排成一排，并肩合作，推起地上的麦子就往场庵那边跑。

黑云眼看就过来了，他们不敢多看，风调拉起年年：“走，去菜园里避避雨。”

年年抱的是装捞面条的罐，不容易洒，风调让他快跑，风调自己负责两个罐子，一个是捞面条，一个是水，她不敢跑。

年年跑的飞快，在看菜园的孟石墩吆喝出来之前，冲进了菜庵里。

风调很快也到了。

种菜是相当费工的劳动，看着不算太大的菜园有好几个看菜园的老头，年年和风调跟他们一起站在菜庵的走廊下，忧虑地看着乌云像黑夜一样把大地笼罩，闪电就像在眼前，雷声震的人心慌。

几个老爷子都在不停地碎碎念：

“下不来下不来，今儿这雨下不来。”

“快过去快过去，窟窿雨快过去。”

“老天爷你行行好，俺这儿真不敢再下了。”

……

年年在心里念叨：

“不会下不会下，肯定不会下……”

“老天爷你是好人，肯定不会再叫下……”

……

世界末日似的景象持续了大概一个钟头，雷声渐渐远去，厚厚的乌云裂开，射下几道刺眼的光芒，几分钟后，太阳重新开始炙烤大地。

一滴雨也没有下。

“啊哈哈，老美呀～～～”年年大笑着跑出菜庵。

几个老头儿仰脸站在太阳下，笑得一脸欣慰。

第二天清早，年年送饭走到麦场，听见赵爱芝跟一起杀麦个儿的几个人在聊天：“……柏岗、罗庄、老庙那几个村下得更大，跟天塌了样，地里的麦全抿到地上了，哎呀……明年可咋过呀……”

年年回头看，场庵和树挡着，看不见饲养室和老场庵。

他转过身继续往西地走，心里想：要是夜儿那雨明年下到俺这儿，肯定还是没法修房顶，那就得搁老场庵住更长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方言注释：

麦季鸟：知了。

云间菜：好像就是玉米菜，大名苋菜，我们这里这么叫大概是因为它的叶子特别漂亮，从粉红、深红渐变到紫色，像夏天傍晚的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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