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童似淡淡道了一声,“染澈,你的梦该醒了。”
伴随着困灵之力解除,在返身咒的作用下,昔川君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刺眼的白光缓缓消融,再次睁开双眼,他的元灵已经返回胎身。
此时此刻,昔川正倚靠在舱室内的桌榻前,刚刚从一场幻梦中幡然醒来。
斩灵剑安静地傍在身侧,从窗缝间溜进来的风顽皮地掀弄着写画了一半的纸张。这还是被彩鸾摄魂之前,他依照张司军记忆画出来的兰屏苑舆图。
短短一个还未走到尽头的夜晚,已经让昔川君感到精疲力竭,恍如隔世。
童夫人所做的一切也许并没有错,她只是和冥君站在了不同的立场之上。纵观整个鸿蒙灵界,从纥罗号上的浮沤,到南冥禁地,再到兰屏苑里行行色色的灵铺,钱庄,娼寮,以至于几近疯狂的斗灵赌局,又有哪一样不是来自于人间。
只是,身在凡尘之时,七情六欲,人之所常,没有人从纵放的欲望中体会到罪恶。而身在灵界,所有贪婪在回归元灵时被放大,这才发现,人心可以丑陋至此。
鸿蒙灵界就像是一面巨大的法镜,将浮世万千照得赤/裸,深邃。
也许兰屏苑无错,错在这个金玉败絮,混沌不堪的人间。
昔川内心摇摆于目之所及的是非黑白,忽然觉得自己行走过四方,可眼前的世界却依然陌生。
这一刻,他意乱心迷,但只要想到冥君,一想到那个皓齿青眉,英姿秀颖的少年死神,便瞬间获得了安住于心的力量。
一个能够让自己保持静定的人,就一定是自己要舍身护守之人。无论何时何地,何人谗言,昔川对冥君从未有过半点怀疑,即便所有人都把冥君当成恶首驱逐,他也会提剑相随,永伴左右。
当然,还有不知身在何处的我。
……
昔川君原本以为船只还在前往锦城的路上,可推开窗,向外望去,这河道比临江窄狭许多。前方将近的长平码头他不会认错,说明官船早已改道北上,进入了大泾河流域。若依此速前行,天亮可至洛京,不到晌午便会抵到达京城。
不行,他怎么可能独留冥君一人在南冥禁地,每每想到那些增强了万亿倍的法力加击在冥君身上,昔川心里都会泛起阵阵绞痛。这个掌控着天下生死的少年怎么就深深走进了自己心里,甚至超越了血亲之间的连心之痛。
他要回去,返回上清山,救出冥君,只这一个念想就可以让昔川抛下所有理智和自己的生死。
他提剑跑出舱室,左臂吊在身侧,脚下还有些许踉跄,寻到正在掌舵的船员,他本欲上前盘问清楚,为何船只改变了方向。可当那船员的容貌在月光下被看得清楚时,昔川立刻隐靠到暗处。这个颇为熟悉的面孔,令他生起警惕之心。
见过,他一定在斗灵大会上见过这张脸。昔川闭上眼睛定心回想一番,正是那斗灵场上三千优撒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