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暄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继续说道:“纪将军的兵符虽然照理来说无法号令羽林军,可纪将军在京中乃至整个大雍都威名远扬,大雍军士无不以纪将军马首是瞻,所以那日,纪涟拿着纪将军的兵符出现在宫门口,说宫中发生内乱时,羽林军首领韩前竟然也没有怀疑,而是真的领着大批人马就跟着纪涟跑了。城防军也是如此,是以豊国精锐才得以长驱直入,险些酿成大祸。”
“调虎离山,同样的招式竟然能用两次,我爹的名字还真好用。”纪淼淼不无讽刺地说。
皇城脚下,就连京中的士兵都如此盲目地迷信纪岳连的名号,更遑论那些“天高皇帝远”的边境小城了,只信纪将军,不听皇帝命,纪淼淼想,倘若坐在龙椅之上的是她自己,她心里能安稳吗?
“你方才说险些,那最后是如何解决的?”纪淼淼不愿细想,接着问道。
“这还要多亏端贵妃。”
“端贵妃?”纪淼淼惊道,本以为连氏没了之后,他们和永定伯府应该就不会再有什么瓜葛了,却不想这其中竟然还有端贵妃参与。
“纪将军早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早早就做了准备。”陆暄点点头,继续说道,“护国军兵符共有两份,这件事,只有纪将军和他的少数几个副将知道,而他早在半月之前,豊国太子进京时,便将另一个兵符放在了端贵妃那里。”
纪岳连戎马一生,对战争的嗅觉是何其敏锐,早在慕容冶进京时便察觉到了他不轨的心思,只不过那时他已身陷囹圄,只能悄悄做了谋划,为求保险,将另一个兵符放在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起初端贵妃并不乐意,但纪将军向她说明情况之后,贵妃便‘深明大义’地同意了,承诺代为保管一个月,倘若慕容冶出京之后仍无事发生,便将兵符归还纪将军。”
端贵妃耳根子几乎和烂泥一样软,这事纪淼淼不仅知道,还亲身体验过,丝毫不觉得惊讶。
“后来,纪将军的安排果然派上了用场。他那夜吩咐心腹将信送进宫中,并且交代端贵妃要找到正在宫中的我,我看了纪将军的信,就明白了一切,按照他的指令,用寄存在端贵妃那里的兵符,在豊国军队深入皇宫之前抢先将被纪涟调走的羽林军调回各个宫门处,虽然惊险,但还好赶上了。”
纪淼淼都能想象到那晚该是多么生死时速的情景,被陆暄这么轻描淡写地一说,倒仿佛是件没什么大不了的小事。
不过他也确实只是按照纪岳连的指令,尽他所能地、争分夺秒地完成了所有事而已。
而那个真正运筹帷幄的男人,将一场惊心动魄的宫变兵不血刃地消弭于无形的男人,现在却成了通敌叛国的罪人,即使死了也还要遭万人唾骂。
她突然想起自己和纪岳连的最后一次对话——也就是她要求与赵拂羽一起进宫参加宴会的时候,自己还儿戏一般说进宫是想见识见识慕容冶的容貌,却不想,那时候纪岳连便已经准备好这一切了。
而他或许那时候也已经知道,那便是他对自觉亏欠许多的女儿,最后的骄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