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医被带了出去。
玉河长久地坐在桌前,手指一下一下地点在他带来的东西上。那是一本旧得发脆的簿子:正是太医院遗失的那本。
杨太医说,怀献公主有孕的事他没有上报。事关皇家体面与两国关系,所有知情者都有被灭口的风险。他与公主暗中约定打胎了事。可惜风声走漏,在她出使前,孩子的父亲终于下定决心永绝后患。
李家一剂毒草从外头传进来。他别无选择,只有遵从。
公主“自尽”的消息被死死地闷在了福宁阁内,就连宫中的人也鲜有知晓。当年的四个侍女与太监中三个都被处死,只有吉祥靠着与公主相似的面容得以存活。随行出使的队伍里无人见过公主,从此这个秘密再没人知道。
西西等得咬牙切齿,却只换来她一句:“白迁呢?”
“什么?”
“接他来。”
白迁便来了。玉河与他共度几个日夜,照常欢笑,太医的事仿佛没有发生过。
小白公子年轻富贵,又胸无大志,是而无忧无虑。他生了一双又清又亮的桃花眼,没人逗他时也常笑得弯弯,因为不快的事转瞬就忘了,过往与未来全值得开心。同他在一起,世上仿佛没有烦心事。
“贺家庄这趟真是不虚此行!”发出这声感叹时,此人已完全将当时的惧怕抛诸脑后。
玉河听得笑了,随口应道:“怎么说?”
“话还要从朝露寺说起,”他兴致勃勃道,“你知道的,我从不信这些神佛,常常嘲讽那些做无用功的同窗。这次从贺家庄回去后,他们竟说我今年秋闱落榜后幡然悔悟,去朝露寺拜佛了。我说:‘才不是。傻子才信朝露寺灵验呢。’
我还说:‘如果朝露寺真有这么神,那本地的生员怎会不中?’
满桌的人竟没一个相信这话,都说我胡诌,因为贺家庄算是出了门的地灵人杰,遍地是秀才。
我就与他们打赌今年榜中没一个贺家庄人。他们赌赢了,我便戒荤戒酒吃斋念佛半年,若我赢了,他们就一人写一篇千字‘无用佛’论,署名贴在书院门口。”
说到这里他乐不可支:“公主真该来看看,妙极!妙极!”
“好哇,”玉河点他鼻尖:“你明明在去重看榜之前就知道答案,是贺秀才父母告诉你的。我这就去告诉你的同窗有人靠作弊赢了赌注。”
“那可不行,”白迁抓住她的手指,脸上故作委屈,手却不安分,“请公主……通融通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