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上时,萧渉也刚到门口。玉河见了他颇为意外:“萧大人真是稀客。是宁熙派你来找我么?”
那人笑笑,也不与她客套,开门见山道:“此次我来是为贺家庄的案子。”
“进去说罢。”她作势要下马,他却一拦:“公主,萧某此次来是有一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可否劳公主大驾,再同我去一次那里?”他怕她拒绝,又补一句,“最后一次。”
“哦?”玉河抚摸着绝影的鬃毛。
萧渉一身傲气,绝少低头,但此刻他剑眉紧锁,声音也压低:“族长被绑走了。”
那日他劝李修放弃,后者说“任由凶手逍遥法外,今日他可以杀恶人,明日便可以杀好人。”他不以为然。直到今晨有人来报族长前天失踪。
世人看贺家庄,看见的是桃源秀水,静好无波,萧渉的前半生却活在这水底的污泥里。殿试夺魁之后他再也没有回去过,以为自己身上与这肮脏之地的联系彻底切断。
在贺家庄时,他们孤儿寡母举步维艰。所有人不是轻视他便是利用他,只有族长是真心帮扶。当年萧渉年少无知,为了银子同意当人家的假手。族长闻讯赶来,非要带他去那家退掉当时在他看来可称为巨款的定金。萧渉不依,族长甚至提出自己给他一笔钱,然而他仍然拒绝了——他虽贫寒,但也有傲骨,不愿靠着他人施舍度日。况且当时这桩生意看起来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这次童试他并没有把握一考即中,替别人参考权当练手,不管得了什么名次定金都不必退,何乐而不为?母亲买药要钱,家里又揭不开锅,得了这笔酬金,便再也不用四处去求人。如此一来,他就可专心准备下次考试,有了时间备考,不愁不中。
族长气得训斥他:“不要读了几年书就自认脑子灵光,以为自己能吃得起那天上掉的馅饼!你难道不明白,有些事一旦做了,便再也回不了头!”
然而他坚持己见。从此以后两人渐行渐远。一方面是因为族长大失所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萧渉无颜见他——如族长所言,那次舞弊便是他堕落的开端。从此每次考试他都要被这样那样的富人半是利诱半是胁迫地逼着冒名顶替,每次都说是最后一次,然而下一次仍旧如此。他逐渐明白这些人根本不可能让自己出头。留着他,他便是极其趁手的工具,放了他,由着他向高攀,便是隐患。
十几年大好青春,就此白白浪费。
甚至终于熬出头时,又被这深不见底的泥潭拖回去。
萧渉的手紧紧捏着缰绳。
“李兄说的对。我不能一错再错。”
不能再重蹈覆辙。
玉河点点头:“那么走吧。”
“前几日发生的事你已经知道了?”路上,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