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就那么一次,她便怀上了?雍亲王英明神武,聪慧过人,是国家栋梁之才,就因一次失算坏了名节,岂非天下人之大撼?
孩子的父亲是谁,怀献只告诉了一个人,那便是大义凛然,欲为国救英才的杨太医。他自然知会雍亲王。雍亲王又令他下毒,永绝后患。
在你们周国,雍亲王风评极佳吧。王公贵族们无不称赞他待人宽厚,他也的确是如此。但他可以像碾死一只苍蝇臭虫一般杀死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只因她身上流着一半宫婢的血。
可谁能知道呢?他以为高枕无忧之时,另一个宫婢正在千里之外,日日夜夜渴盼将他从暗处揪出。她发誓斩除邪魔,哪怕对方权势熏天,哪怕她要以性命为酬。”
“最终她没能办到,”玉河顿了顿,抬起眼来,“可是千里之外,流着宫婢之血的人,还有一个。”
李修哑口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涩声道:“可我父亲如何得知……”
“还要说到那场寿宴。宴上不但有哗众取宠的亲王,还有个年轻的御前侍卫。这个侍卫坐立不安,因为他此行是为了向皇上讨一个恩典——他想要求娶与他私定终身的公主。可惜雍亲王搅乱了整个宴局,他等来等去,也没有等到插话的时机。
再一次见到公主时她已变了一个人。她说自己不干净了,配不上他,要与他一刀两断。从此公主不再见他。再后来,皇上决定派她来燕墟和亲。”
在后来几十年的岁月里,李沅一直认为自己才是那个不够好,配不上她的人。
李沅从小便知道自己不被命运眷顾。他出生时体质孱弱,几乎是在药罐子泡到三岁。学会走路后又总是莫名落水,几次命悬一线险些溺亡,天公似乎铁了心地要同李家抢人。幼时他起贱名,表兄弟都是“哥儿”,“少爷”,他是“小奴”,母亲张罗着将他的小名贴了全城,供来往之人都叫几声,图个好养活。父亲捐了桥叫人踏,沉了金身从神灵手里赎他,从此又唤他“江赎儿”。
透过大人的只言片语,李沅早早就明白自己的金贵是罪过。厄运虎视眈眈,他需得提心吊胆、悄无声息地活着,若得一点好运,也是他悄悄偷来的,从天神那里赎来的,一旦坦然接受,便会猝然逝去。
公主便是他此生未敢抓住的那一点好得蹊跷的运气。
与他绝交不久之后,她被送去燕墟和亲。听说她与燕墟王爷和睦恩爱,过得好极了。他常常暗中为她庆幸:幸好那日他没能向皇上求亲,之后也无数次忍住了挽回她的冲动,幸好她嫁的不是他。她这样的人合该配一个像北央君那样自由潇洒,随心所欲的天之骄子,而非像他这般谨小慎微,木讷无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