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披衣服下床,慢吞吞开门,面对乌漆麻黑的走廊喊了句:“小许啊?”
没人答应。
丽姨摸黑往客厅走,“啪”一声开灯,看见玄关的鞋架子倒塌,各式鞋靴散落一地,连插花瓶子都碎成了一片片白渣。
丽姨收拾鞋架,拎起双泛黄的小白鞋。许先生的鞋子她每天都擦,一双双过目,却从未见过这双鞋,尺寸忒小,36码,许永绍45码的脚怎么可能穿得住,脚尖刚入就得顶到头。
丽姨带着疑惑清理地面,本还想上楼问问情况,奈何除了打扫,许先生素来不喜欢别人去三楼,虽说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可自从当了大老板,周身总萦绕股气质,这种气质以丽姨的人生经验来看,比暗河可汹涌多了。
熟人勿扰,生人勿近。
康颜也在做梦。
她梦见一双熟悉的眼睛,她记得它们以前又冷又红,如今红血丝再次弥漫,眼神却好似回暖。她从眼里看见自己,嫣红的自己,像泡在开水中混搅过。
她变成弹弓,双手被人往后拉,抻直脊背,旧伤叠新伤,动一动都是万分遭罪。她变成枯叶,被烧火棍点燃化灰,轻飘飘吹入半空,又陡然下暴雨濡湿残骸。
灰烬变沉坠落,倘若无人接捧,她便要粉身碎骨。
许永绍接住了她,稳稳当当。
她像只倦鸟收爪卧于巢穴,她蜷缩四肢,伏在男人怀中,听他铿锵有力的心跳。许永绍的手穿透长发,梳理羽毛般从头顶捋至发梢,一搭接一搭,将汗渍纳入指缝。
十一月的夜里,康颜却想起三伏天,想起一只趴在路边的流浪狗,张嘴呼气,体内有团喷不出的火,心里却是化不开的冰。
乞讨的流浪狗,可恨可怜。康颜闭眼忍眼泪,许永绍嗓子喑哑:“你想要些什么吗?”
康颜没听清,空旷的房间突然响起铃声。她急匆匆脱离他的臂弯爬起,一不留神被地板衣服绊住,连扑带摔,从桌面捞来手机。
许永绍的手在半空顿了顿,慢慢收回。康颜穿衣服:“快十点了,我得走了。”她鞠躬,“不好意思。”
许永绍蓦然拱腰坐起,拽住康颜的胳膊往怀里带,康颜跌坐他腿上挣了挣,许永绍接连发问:“说好了一晚上,提前走是什么意思?单方面撕毁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