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地步,他大概已经能猜到一些,那一天的经历对幼年的许自为而言,一定不会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怀里的这具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颜永宁心中不忍,几乎想要打断许自为的话让他停下来。然而那把刀子已经插入了伤处,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尽己所能,尽早帮对方下定决心,一鼓作气地将那块腐肉剜出。
“那时候我躲在父亲房间的衣柜里面,抱着我准备的礼物。我想,等到他打开柜门的时候,我会给他一个惊喜。
我没有等很久就听见了房门打开的声音,我抱着有半个我那么大的大画框,画框里装裱着的是我在绘画课里画出的最好的一张作品。当时的我真的很天真,我以为我是他们爱情的结晶,他对母亲的爱也一定如母亲对他那般深切,所以我将母亲的画像送给他。
听见他进入房间的脚步声,我心情紧张又期待,但我还听到,另一串脚步声也紧随其后。我好奇地等待着,忽然柜门被一双手拉开,我刚想要出声,却意识到拉开柜门的这个人并不是我的父亲。
他是父亲的朋友,像是在急着找什么东西,他翻的是柜顶,没有发现我就缩在下面的角落里。我告诉自己,要耐心一些,于是我没有出声。
我终于等到父亲朝我走过来,但是还没等我站起来给他一个惊喜,他就拉着那个让我喊叔叔的人走开了。他们紧紧地贴在一块,三步并作两步睡倒在床上。我透过衣服下摆的缝隙看见地上散落了满地的衣服。
当时的我还感觉很奇怪,他们为什么要把换下来的脏衣服乱扔呢?我以前乱扔衣服的时候母亲还教导过我要把脏的衣服放在脏衣篓里,我心想着父亲有些不靠谱,怪不得总是能看见母亲在我不注意的地方偷偷地抹眼泪。
就像我不听话跟她犟嘴的时候,她也会一个人委屈地哭。
他们的动作愈发奇怪,像是我常看的动物纪录片里那些动物做出的动作,节目里那道很好听的声音解释过,这个动作叫□□。”
颜永宁再也忍不住,他不敢去看许自为的表情,只是攥紧了许自为的腰,试图让手脚有些发冷的许自为更暖和一些。
不知不觉,他眨了眨酸涩发烫的眼睛,感到脸上划过一片濡湿的水意。他想腾出手来擦一擦,但是许自为仿佛察觉到了他想松开这个怀抱的动作,反客为主把他的手紧紧地按在自己背上。
颜永宁只得把湿漉漉的脸蹭在许自为的肩膀上,肩上的布料很快被蹭出一块晕染的水渍,颜永宁还忍不住想着,这衣服得被他给哭咸了。
“好了好了,”许自为分出一只宽厚的手掌,从颜永宁的后脑勺一路抚摸至凸起的蝴蝶骨,声音温润柔和:“我都没有哭,你倒是帮我哭了。”
“我就是感觉,咳,咳咳”颜永宁被自己的眼泪呛到,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他声音哽咽:“感觉特别难受。”
不仅仅是因为对许自为的遭遇共情而难过,颜永宁更多的是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羞耻,他有些愧疚,甚至很后悔。愧疚在他逼着许自为来把难堪的过往剖给他看,他除了在这里掉点眼泪,给他一个毫无作用的拥抱,没办法再进一步为许自为真正做点什么实质性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