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多年前,白室山开宗鼻祖炎道人总教导庚桑画,教他道,宁搅三江水、不乱道人心。这世上所有能搅乱他道心的人与物事,都可惧,都会侵袭他的道体,也都会耽搁了他修无情道。
炎道人教他避开这世上一切的人与事,尤其是那个能乱他心的人,更要远远地敬着离着。
从前庚桑画都拿这些当字字玑珠。在赶原胥下山那天,他也是用这套说辞来说服自己的。
可如今原胥那盏本命烛灯灭了……那人死了。
那个他活了一千多年遇见的唯一一个能搅乱他道心的人、他的大弟子原胥,死了。
庚桑画眼底赤红,指甲掐入掌心,桃花眼一错不错地死死盯着秘洞内那盏原本一直都夭夭灼灼的烛灯,过了半晌,从喉咙内迸出一声低低的嘶笑声。笑声越来越响亮,也越来越凄厉。
到得最后,他长笑着出了秘洞,披头散发,回身望着这座浩荡的白云深处的白室山长笑不已。
……死了,那人居然死了。
他唯一瞧上的人死了。那,他庚桑画如此拼命地苟且独活还剩下什么?为了白室山么?他已经为这座白室山忍耐太久、也付出太多!
白室山顶永远盘旋着灵气护罩,那是他忍耐了千年的护持。可是今日,他不想忍了呵!
庚桑画闭了闭眼,这世上一切白云皆会苍狗,人人不过是具皮囊。师尊总教他,畏垒,你须无情。
他无情了一千多年。
他今日,有情了。
“师尊……”庚桑画仰面望向白云尽头那些口耳相传中虚无缥缈的神宫,低低地、喃喃地笑了一声。“你总说我们是无情道,又说,这天道便是无情,只须修炼至人欲无存,我们便可白日飞升。可是师尊你死了呵,还有师兄们……你们都死了呵,弟子……”
一滴泪从庚桑画眼角滴落,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