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摊牌

裴煊坐在她对面,眼观鼻,鼻观心,听长姊训诫。

“像你这个年纪的京中子弟,大多皆已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了。”裴皇后的声音,温柔,缓和,却透着森然警告。

“是。”裴煊点头应着,无多顶撞。每一次,都是差不多的开场白,他百听无奈。

二十有三,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个年纪,有蹉跎终日的庸才,有游手好闲的纨绔,而他,十七岁便开始担当门庭,行走应酬,入朝为官,克己复礼,步步青云,已然多年。

该做的,皆做得很好,唯独,不近女色,片叶不沾身。

“你再三推脱婚事,可是为了她?”裴皇后思忖了半响,终是将心中猜想问出。今日东市夜集上所见,让她若有所悟。她这个弟弟,看着谦恭随和,实在犟成一头牛。

“是。”裴煊又应,依然无多辩解。多年隐忍与克制,噬骨与焚心,冷暖自知,他不想多言。

“她三次所嫁非人,和离收场,是不是有你暗中作梗?”裴皇后太过精明,电光火闪间,又看出些更为惊悚的

蹊跷。

“是。”裴煊笑答。这个小秘密,连安阳也不知,他却向他长姐坦陈了。他心中岂止有猛虎,还有一个恶魔。与吕桢儿议婚时,他也想过就此收心,放手,然而,几番挣扎,终是拗不过自己的心,管不着自己的手。

裴皇后怔住了,抬眼定神,仿佛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个最熟悉的亲兄弟。沉默几息,车内寂静,空气凝滞,她听见自己唇边溢出一声凉凉的嗤笑,复又一声,再是一声,竟觉得有种无可奈何的舒畅,索性微微摇头,频频连笑。

清冷的声音,洒落一地,远处侍立的青檀与车夫,亦听得一阵寒意紧心。

皇后娘娘心中也拔凉。

剃头担子一头热,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年年议婚,隔三差五地催促,他总是敛眉凝目地应着,却又总是莫名其妙地黄了。她以为八字不对,缘分不合,造化弄人,甚至也想过他心中有人,却从未想过,那个人,是安阳那小妮子。

原来如此!

然而,这些个回答,意料之中,情理之外。裴皇后以为,裴煊即便心里说是,嘴上也断不会承认。裴家的儿郎,需有更重要的当担,怎能在儿女私情上任性?然而,偏偏,她这个什么都通透的兄弟,愣是在这男女□□上,一头溺进去了。且还毫无预警地,突然就朝她摊了牌。

接下来呢,是不是就该是撂摊子了?

裴皇后突然有些害怕。裴家的门庭,摊子太大,太子的未来,路太长,她需要务实果断的帮手,而不是随心所欲的情圣。思及于此,说话间,不觉就带了些急切与恼意:

“前些日子,母亲进宫来与我说,你近来跟安阳走得很近,我还只当是她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便不曾过问。且知你向来亦有分寸,不会胡来。今日,青檀说你带着那小女子出宫了,我还不信,未曾想,倒是被我撞了个正着!你还有多少事,是藏着掖着,皮里阳秋,瞒着我的?”

“阿姐,莫激动。”裴煊见着长姐越说越快,难得的激切之态,赶紧出言劝了。

裴皇后一顿,抬手抚一把心间,深吸一口气,很快就定了心神,止了废话,简洁干脆地问到:“你想怎样?”

“我只想,由着心一回。”裴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