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摊牌

也利索答她。

他从醒事起,就懂克制。饮食睡眠,进退礼仪,身体之欲,皆能克制。做裴家的嫡子,做朝廷的好官,做皇帝的后戚,皆能克制。

可是,唯独情爱噬骨,他克制不了。

“你与她,毕竟有舅甥之名,万万不可。”裴皇后抽了口气,先捡了件有关风化的,来质问。

“前朝有先例,先皇与他的皇后,不还是真正的舅甥么?”裴煊答她。

大熙夜氏,入住中原之前,为陇右军阀,有一半的胡族血统,皇亲国戚间的姻亲,不若汉人这般讲究,立国后亦是民风开放。先皇娶了他姐姐的女儿做皇后,众臣也不敢多言。

“裴家儿郎,不可尚公主。”裴皇后又说。这才是真正的要害,尚公主,卸官职。娶了公主,如何做重臣?

“阿姐放心,我该做的事情,一样也不会推脱。但请阿姐也给我一些喘息之隙,假以时日,我终会寻到一个两全之法。”裴煊明白,他的阿姐最想要的,是什么,他也清楚,自己生而该做的,是什么。

裴皇后沉默了,再无多话。不再训斥,不再规劝,但也没有丝毫通融妥协之意。

裴煊也就省了言语,陪着她沉默。

依稀远处街市喧嚣,车马响动,人声吆喝,起起伏伏,听不真切。

也不知过了多久,兴许良久,兴许就那么几息功夫,裴皇后终于出声撵他:

“下去!我要回宫了。”

裴煊便如获赦令,起身行礼,意欲下车去。

撩起车帘,又听身后的叹息与关切:“少炎,你的心疾,如今多久发一次?”

“我会设法让自己……长命百岁!”裴煊一怔,绕了个弯,铿锵答到。他的命,不是他自己的,他连死都死不起。

答得酣畅,跳下车来时,也跟着衣袂生风。站在幽暗巷中,略加思索,裴煊又转身至车窗旁,抬手微微撩了帘子,冲着车内低声说来:

“西北来信中,每次皆有莫将军的亲笔,无他,只问阿姐可安好。”

车中静默,裴煊等了几息,以为就这样了,正要放下帘子。一只手突然伸出来,一把夺过帘子,重重放下,同时甩下一句恶狠狠的话:“你替我回他,本宫已死,有事烧纸!”

裴煊就笑了。

笑着退开两步,等青檀上车服侍,车夫过来驾车。直到车轮轱辘,马车启动,隐在远处的禁卫也聚拢来,拥着马车远去之后,他还站在那巷口,望着这迷蒙夜色,笑颜绽放,如暗夜优昙。

他的长姐,再怎么高高在上,端庄娴淑,冷情冷心,用尽手段,但只要稍微一激,还是那个毒舌,易怒,彪悍的将门虎女。

兴许只有这样的阿姐,才会将心比心,终不至于往绝处为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