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这些都是可以触及极端自然现象,但还有一种,能被看见,却从来触摸不到。

这一次,温迩要他追逐极光。

俞堂穿戴好护具,从越野车后备箱里拿出观测仪器,戴上护目镜。

这本书他已经负责了三年。

骆燃这个角色,从温迩调来那一天起被提取合成,会在完成工具人任务以后退场,彻底消失在主角cp故事线里。

他作为骆燃加入研究所,作为骆燃满世界追了三年电子风暴,这些流程都已经很熟悉。

系统帮他打下手,调试好仪器数据,又忍不住问:“宿主,温迩这次为什么也会来?”

拿到新剧情时候,系统其实就十分不理解。

主角攻受在时间线上已经相遇,正纠缠不清没完没了,按理说,温迩应当没有时间来追这次电子风暴。

更何况,温迩也从来不亲自追电子风暴。

“温迩不是早就知道吗?”系统说,“安全手册不完整,电子风暴对人体是有害,不能高频次近距离接触……”

俞堂没立刻回答它,借助攀岩绳攀上最接近电子风暴礁石,扣好安全绳。

酷似极光绚烂光幕在夜空隐约显现。

“对。”俞堂说,“他早知道。”

温迩办公室里有一部分研究报告,没有上报科学部备案,只有温迩自己有调阅权。

这些报告里,有一份提到,长期接触强电子风暴,对人体疑似存在负面影响因素,不能被防护服彻底隔绝。

但这项研究没能继续下去。

温迩需要实验体,没有实验体,就没办法验证所有推测。

这种研究通不过伦理审查,温迩不可能向科学部上报。偏偏阴差阳错,骆燃冒冒失失跑来应聘,正好成了这项研究最合适实验体。

……更何况,骆燃从锁骨到颈后,还长了一片和主角受一模一样赤色胎记。

没什么能比这件更机缘巧合了。

“是太巧合了。”

俞堂数着心跳,在意识海里敲系统:“这次会不会有问题?温迩抱着我带我看vr那次,再近一点,就能把我机缘巧合胎记蹭掉色了……”

“不会有问题。”系统信心满满保证,“我们有钱,这次买了最好颜料!”

俞堂稍微放了些心,数到第三十九下,及时后撤,离开了那一片电子风暴。

主角受叫蒲影。

俞堂拿剧本不全,只知道温家和蒲家是世交,温迩和蒲影差半岁,从小一起长大,在六岁以前从没分开过。

六岁那年,在一次和温迩捉迷藏游戏里,蒲影失踪了。

温迩负责找,蒲影负责藏。

起先找不到蒲影时,温迩还没觉得着急,蒲影最会捉迷藏,每次藏起来,温迩都要找好久。

可这一次,温迩一直找到了天黑。

……蒲影没有回家。

蒲家上上下下找遍了,也没能找到人。温迩不肯回去,拼命地找了一个星期,最后高烧昏过去,一直病了大半年才勉强能下床。

再后来事,已经不是骆燃一个备胎工具人能知道。

他只知道,他和温迩在一起一年后,温迩在一场宴会上,重新遇到了回到蒲家蒲影。

蒲影已经不记得小时候事了,自然也不记得温迩,两个人甚至还因为误会起了冲突。

那天宴会回来,温迩醉得眼底赤红,推开暗房门,扯过正哼着歌洗照片骆燃。

骆燃被他攥着衣领推在地上,错愕抬头:“你疯了?怎么——怎么喝这么多酒……”

温迩死死盯着他胎记。

骆燃被他看不自在,想把温迩推开,看见温迩脸上近乎凄厉疯狂绝望,心里又软了,抱住温迩拍拍:“怎么了啊,实验不顺利?不顺利也别喝酒啊,喝酒不好,我带你去坐跳楼机……”

他话没能说完。

他听见温迩叫他“蒲影”。

“蒲影……”

骆燃勉强笑了下,声音很小,磕磕绊绊地问:“蒲影是谁啊?你醉傻了是不是……”

骆燃头一次遇到这种事,他躺在地上,背后硌者冰冷地板,第一次觉得身上也一寸寸跟着彻底冷下来。

他知道蒲影是谁。

今天白天科技新闻,刚说了科学部换届事,新闻里面就有这个蒲影。

骆燃一点都不爱看这些新闻,是温迩说他应该爱看,所以才哈欠连天地跟着蹭电视。

他困得直打晃,忍了十分钟站起来,正准备去观测台再看会儿电子风暴,忽然有人叫他。

“骆燃!快看。”有人扯他回来,“这个蒲影胎记,怎么跟你这么像?”

骆燃那时候还觉得,不就是块胎记,这能有什么大不了。

……不就是块胎记。

那次假期,骆燃没回家,更没像原本计划那样,把温迩带回去给骆父骆母看。

骆燃黑了温迩笔记本电脑。

这些不正经、听着炫酷事,骆燃都多多少少会一些,他不是不聪明,只是静不下心又贪玩儿,不愿意把心思用在所谓正事上。

他用以前学本事,绕过几道防火线,什么也没惊动,翻出了温迩日记。

原来黑头发爱穿衬衫是蒲影。

原来坐得正走得直,一只手总爱学着大人背到背后是蒲影。

原来戴眼镜是蒲影。

骆燃愣愣地坐在电脑前,听着蒲影流畅帝都口音。

……他想分手。

他想跟温迩分手,想永远离开这个破地方,回去追他闪电和飓风。

他跟自己说,丢人就丢人了,不就是在科研所干了一年就收拾包袱灰溜溜走人,又不是第一次丢人。

骆父骆母一定不会嫌他丢人。

骆父可能会揍他,但揍完了还会大半夜扯着他偷喝两盅,骆母会数落他,数落过后还会拎着他上桌吃饭。

骆燃谁也没告诉,悄悄回了家,正要拐过最后一道街角,忽然听见熟悉声音。

是骆父和骆母在跟人聊天。

有人问起他在哪儿工作,骆父说在总科研所,骆母立刻略带骄傲补上,已经满一整年了,跟同事们都相处得特别好,特别融洽,年后还要出科研任务。

骆父人不善言辞,低头笑笑,说是孩子自己聪明,孩子自己聪明。

骆燃躲在街角。

他动不了,看着骆父手里拎着拿把伞。

是他从总科研所拿回来员工福利,上面印着很显眼标识,骆父风雨无阻地用了一年,伞面已经掉色了,伞骨也重新补了一根。

骆燃听见急促脚步声,他茫然回头,看见温迩朝他跑过来。

温迩跑得急,大衣都没穿妥当,喘着气握住他手臂,叫他名字。

“骆燃,出什么事了?”

温迩酒醒了,早不记得昨晚事:“我听他们说你一个人回家了,是有什么事?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骆燃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他忽然比任何时候都希望自己是骆父骆母亲生孩子。

如果他是他们亲生孩子,他现在就会扯着温迩衣领,把他拖到骆父和骆母面前。

他要痛痛快快大哭一场,跟爸妈说这个渣男拿他当别人替身,骗他感情骗他冒险,他不干了,现在就要辞职回家。

……可他不是。

骆燃其实一直都知道,骆父骆母还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比他大两岁,很乖,很聪明,谁见了都夸那种聪明。

人人都说那个孩子长大一定能进总科研所,可惜这家人命不好,有一年回去探亲,在暴雨里出了车祸。

夫妻俩救回来了,孩子伤得太重,没能撑到被送进抢救室。

骆燃那时候刚被领回骆家,他没有记忆,也没有身份证明,填年龄时候,骆母填了十岁。

骆燃踩着房顶去抓知了,半个身子挂在树干上晃荡,听着下面人低声叹息。

“可惜——原来他们家那个孩子,不也才十岁……”

才十岁。

如果那个孩子长大了,该非常出色,不胡闹,不闯祸,戴眼镜穿衬衫,在总科研所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