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燃看着温迩,一点点冷静下来。
他以前其实从没认真想过这个,但温迩提醒了他。
他是个替身……不只是温迩一个人选定替身。
替身就要做好替身本分。
“怎么了?”温迩摸摸他额头,“是我没有考虑好,应当陪你回家见一见你父母。我们——”
骆燃轻声说:“不了。”
温迩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骆燃问他:“你是要我做蒲影影子吗?”
在听到这个名字同时,温迩浅灰色瞳孔就狠狠缩了下,他盯住骆燃,脸色微微变了:“你——”
“可以。”骆燃说,“我学得够像,就能继续留在总科研所了吗?”
温迩被他骤然直白地点破了自己心思,站在原地,没立刻说话。
骆燃脸色有点泛白,他小红毛被染黑了,没戴眼镜,露出来睫毛卷翘,衬得眼睛更大,里面漾着水汽。
他整个人根本没有语气那么冷静,虚张声势地昂着头,像是只不肯认输小公鸡。
温迩看着他颈侧胎记,瞳光不着痕迹地暗了暗。
蒲影陌生抵触神色又跳出来,灼着他神经。
温迩伸出手,揽过骆燃,低头碰了碰他火红色胎记。
骆燃打了个哆嗦,脸色更白了。
他已经知道了这个胎记秘密,他不喜欢温迩了,可他不能走,他不能走。骆父骆母因为他辛苦了一辈子,自己能进总科研所,这是他们最开心事。
他知道爸爸妈妈会开心,可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开心。
他从没见骆父骆母这么高兴过,他想让这份高兴再久一点,再久一点。
他不能走,他要讨好温迩。
骆燃忍着恶心,学着电视里看,抬手去勾温迩肩颈。
温迩轻轻地说:“这样不像。”
骆燃僵住。
“没有这么……”温迩摸了摸骆燃头发,“不检点。”
他挑了个比较温和词,不再多说,示意骆燃跟上来。他又变得像是之前一样了,还体贴地替骆燃开了车门。
“我会告诉你要怎么做。”温迩说,“走吧,跟我回家。”
-
俞堂测到第四次,从电子风暴里退出来,远远看见了温迩车。
不是平时银色阿斯顿马丁,是辆纯黑越野车,很结实,车灯远远穿透夜幕,正急速开过来。
俞堂摇摇头:“我也想不通。”
系统已经忘了自己问过话,愣了下:“宿主想不通什么?”
俞堂:“人类在感情上复杂、摇摆和深不可测。”
系统:“……”
太频繁电子风暴冲击会给人身体带来很大负担,俞堂没有立刻进行第五次监测,抓紧时间闭上眼睛。
温迩出现触发了新剧本,与此同时,作为骆燃结局线也一起发送到了他后台。
……骆燃把自己变成了蒲影。
他变成了一个内敛沉默、专心科研研究员,除了追逐电子风暴,就专心泡在实验室里。
他原本就足够聪明,在愿意用心以后,甚至还发了两篇反响不错文章。
他和温迩请了假,拿着文章回家,想让父母高兴,却被骆父和骆母忧心忡忡地抱住,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是不是不开心。
骆燃很困惑,他没觉得不开心。
他被父母强行请了长假,被带去旅游。骆父领着他去淋雨,去看风暴,可他没有任何感觉。
骆父和他谈心,送了他一台最好相机,希望骆燃能回去追逐自己原本梦想。
骆父对他说,他们从没把他当成第一个孩子替代品,骆燃就是骆燃,就是他们一点点养大、最疼孩子。
骆父说,他们最想看到,就是当初那个骆燃追逐风暴时候,热烈又自由样子。
骆燃不懂。
他还想回去做科研,他还有两个课题没有完成。
骆燃背着父母,偷偷回到了科研所。
——那段剧情里,主角攻受感情出现了第一次剧烈危机,甚至已经彼此分开了一段时间。温迩恢复了单身状态,也不再去找骆燃,身边男孩子每天都在换。
骆燃其实不太在乎这个,在他看来,温迩和蒲影在一起,或是和别什么人在一起,都已经不重要了。
在温迩眼里,他是蒲影替身,但他学得不好,不够像。
所以温迩去找别人,别更像蒲影人,这没有任何问题。
他想起有份报告在办公室,就上楼去拿。
走到楼梯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
……
他看到温迩在和一个红头发年轻男孩子接吻。
是个热烈张扬男孩子,穿着酷炫铆钉皮夹克,站没站相,一只手嚣张地勾住温迩肩颈。
温迩看到骆燃时几乎有些慌乱,把那个男孩子推开,喉咙动了下,却没说出话。
骆燃觉得自己应当是笑了笑,轻声问他:“为什么啊?”
温迩皱紧眉:“骆燃……”
骆燃向后退了一步。
“是我错了。”温迩拉住他,“你不用再装成蒲影了,你不是他,你永远不是他,你就是骆燃。”
“我和蒲影事,应该我们两个自己解决,不该牵扯别人。”
温迩扯着骆燃:“你变回以前样子,不要再学蒲影了。骆燃,你不知道你当初多耀眼,你站在哪,所有人都只能看得见你——”
骆燃拂开了他手。
温迩怔在原地。
“温迩。”骆燃说,“你不能这样。”
你把我变成他,你又怪我变成他。
是你让我追逐极光,我把极光给你,你又问我要风暴。
温迩皱紧眉:“骆燃……”
骆燃一笑,随手把那份实验报告撕碎了。
他回到办公室,从最深抽屉里翻出钥匙,去车库提出了自己那辆积满了灰尘越野车。
火红色车。
骆燃把脸贴在方向盘上,轻轻地蹭。
他很小时候,就知道骆家出过车祸,在一场最可怕大暴雨里,骆父和骆母失去了他们最心爱孩子。
他那时候最大梦想,就是买一辆最结实车,把自己车技练到出神入化,多厉害雨也一样开得稳。
……
是他没做好,是他让所有人失望了。
爸爸妈妈究竟想要一个什么样孩子,他为什么从没问过他们呢?
那天是五十年一见极端天气,气象台接连发布了四次红色预警,狂风卷着积雨云从海上来,闪电撕碎漆黑阴沉浓云。
骆燃开着越野车,冲到悬崖最高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车上对讲机开着,骆燃不知道自己在对谁说,但又好像对谁都想说。
他知道自己错了,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错得这么严重,为什么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告诉他喜欢当初那个骆燃。
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个骆燃去哪儿了。
“对不起,我错了。”
“还给你们。”
“都还给你们。”
他没有刹车,更用力地踩下油门。
越野车嘶吼着,淹没破碎电流声,陪他永远消失在了漫天飓风和暴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