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四角镶满夜明珠,照在檀石叶金灿灿的衣饰上,一派雍容华贵,恍若贵气的异族公子。可贵公子手足无措地蜷在角落里,举止与周身气度迥然不同。
柔软温暖的外衣掠过沉闷的空气,兜头盖在檀石叶身上,贺洗尘屈膝坐在对角线的最远处:“刚才做戏把你牵扯进来,实属失礼。等风头过了,在下送你回家吧。”
檀石叶沉默了许久,才闷声说道:“深深庭不是我的家。”
“你就算想要回去,我还不肯呢。”贺洗尘低眉浅笑,神色懒散,容颜在珠光下细腻宛若玉石,“还要委屈檀郎在我府中住上几天,我怕那些别有用心者会对你不利。”
檀石叶忍不住屏住呼吸,缓缓抬起头:“……你,你明知道我就是别有用心者送来的鱼饵,为什么不把我推开?”
“你叫我喝酒,我就喝呗。你想要活着,我就救你呗,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这辆马车里总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藏了许多东西。贺洗尘推开底板夹层,里面赫然是一罐桂花蜜,“你是蝴蝶扇起的翅膀 ,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要不接着,你恐怕就喝不到这碗桂花蜜了。”
檀石叶闻言,只觉得后背的琵琶骨有些怪异的酥麻,好像真的有一对翅膀要破开血肉伸展出来。
“我不懂。”他极少和人交谈,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但在贺洗尘面前,他似乎有千万个问题,“十天前有人把我买出深深庭,让我在婚宴上接近你,否则我就得死。
“我……我很难看,你不可能喜欢我。我不懂这层举动背后的含义。”
贺洗尘也不懂,这小郎君天真坦率,明显不是色_诱的料,正常的狐狸应该没这么笨,连人心都没收服就敢把人送到他身边。所以贺洗尘猜测檀石叶只是一颗问路的石子,甚至不算在局中,只是可有可无的锦上添花。
他暂时不知道檀石叶这颗小石子会引起多大的涟漪,至少那双绿眼睛看着他的时候,满是痛苦的求救。——那便救吧!如果这只谎称成祝英台的蝴蝶掀起的风暴,能够撼动魏、贺、谢三人一直心照不宣保持的平衡,那只能说,是他们其中一个想要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但目前看来,这仨人没一个蠢蛋。
贺洗尘思及此,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恰好将桂花蜜匀成三碗,一碗伸到虚掩的门外,递给驾车的燃城,一碗推到檀石叶面前:“我瞧檀郎顶多十七八岁,比我家阿愔还小哩。小朋友不要想太多,让大人来处理就行。”也不知道他怎么透过面纱瞧出檀石叶的年龄。
“那个,我二十三岁了。”
恰好比贺洗尘大一岁。
他微微瞪大眼睛,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抿了一口甜腻的桂花蜜,嫌太甜,便放在手边,没再碰。车外的燃城不由自主地弯起嘴角,瞥了眼自己的掌心——贺洗尘端给她桂花蜜的时候,在她掌心划了三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