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中,安静了一阵。
幽凛寒意窜上背脊,逐渐贯穿至胸前,隐隐颤动。
他今日一为看望陛下,二为探度天心,论起来,倒是后者更盛。故而此时不受陛下待见,只心冷一刻,稍纵即稳复如常。
皇帝坐在案台后,视线逾过烛火,不轻不重地落在高成淮身上。
他似乎比前几日清减了,弯曲的腰背在宽袍下依稀勾勒出形,未等口谕,便长跪不起,纵然无可挑剔,却仿在同自己置气一般,语色不由寒凉。
“太子还来做什么?是要看着朕被你们兄弟俩活活气死,你才可安心?”
“父皇明鉴,无君无父,实乃禽兽所为,儿臣若有半点此心,天诛地灭。”
高成淮虽未抬头,但他字字铿锵有力,确无作伪。
皇帝苦笑一声,抬手按上额间,“御史台那些奏呈,是受你之命罢?”
一言既出,高成淮心底徒然激起千层浪花,十指微微一遏,勉力支撑着回道:“御史台负监察之务,掌纠百官善恶,非儿臣能以左右。儿臣令不动,也不敢令。”
他慢慢直起上身,试图展露一副沉静不移的神态说服皇帝,下颌却隐有绷紧,让整个殿室的气氛愈发僵硬。
皇帝默然盯着他,许是光线昏沉,抑或年长衰弱,对他面上那缕慌色仿若未察,只神疲力倦道:“朕已下旨严查樾州一事,未必你弟弟不是受人蒙蔽。结论未定之前,太子就在东宫好生坐着,不必再来寻朕。”
高成淮眼睫一颤,下颌的骨线因着施力过度而显得格外锋利。
“蒙蔽”二字,蕴含的意义有许多。但此时此境,用在一个罪状累累的藩王身上,它的深意便瞬间缩小,狠狠扎进高成淮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