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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官员昨晚大多是从衙司下值就进酒肆,以官服辨人是顾凝熙擅长的。

陶心荷就听夫君娓娓道:“昨晚众人恭贺张尚书家喜事,一名员外郎作诗,平仄不通,自罚三杯,放下酒盏又做一首,更加文不对题,实在好笑。还是他身旁的一名司正搀住,代吟了首前人诗作,才算圆场。”

“一名司丞来向我劝酒,用了《尔雅》里极生僻的典故,说我答得出,他喝一瓮,我答不出则满饮五杯。娘子你猜如何?我自然对答如流,就见他喝酒洒到官袍上,把一身绯色染成绛色了。”

“一名司正和一名员外郎联袂灌我。劝酒词快说出花儿来了,我回应家中内眷在等,不宜饮得过量。他们居然哄堂大笑,还说给左右旁人听,上来对我扯袖把臂,到底灌我喝了两盏,真真气人。”

陶心荷听得有几分趣味,看夫君言语间神色飞扬,想着,其实他心底是喜欢与同僚欢聚的吧。

说来可怜,因为脸盲,夫君不善交际,并无亲近友人。每日不过是礼部上值、府中读书,生活十分单调,陶心荷都比他忙碌些。

想起夫君上午说起莫启满腹才学,语带欣赏,提及两人对于学问诸多观点一致,相互启发,很有找到知己的意思。陶心荷对于莫家兄妹的天然厌恶,微微松动了些,或者至少将兄与妹,分开来想。

顾凝熙说罢昨晚之事,觉得酣畅淋漓,端起手边茶盏润唇,还是为山楂的酸与苦丁的苦而猛一粥眉。

不动声色艰难咽下这一口,顾凝熙想着要继续引逗娘子熬过困意,才好维持她的周全待客名声,转了转脑筋,又说起今日上午他到老顾府的见闻。

祖母身体还好,三叔三婶都不在府,听说分别出去交际了,不知忙些什么。

大堂哥顾凝然明明在府,祖母让下人去请,说让她最得意的两个孙子亲香亲香,顾凝熙却左右等不到人。

以为自己会忍耐着听完祖母念叨,但在顾老夫人说起荷娘的不是,譬如善妒、无子等,顾凝熙终于冷言反驳,几近无礼。

祖孙俩,谁也改不了谁的想法。顾凝熙仿佛体验到了父亲当年的痛苦与为难。

呵,长辈不认可自己娘子,自己便学父亲榜样,护妻爱妻,又有何不可!

自然,现在当着娘子,顾凝熙一句祖孙争端都没说,只随口提到,听说顾凝然又添两房妾室。

陶心荷听出夫君对于大堂哥的不屑之意,嫁过来三年,她了解情况日深,颇能共情夫君。

顾丞相三子数孙,他信奉“抱孙不抱子”,对儿子们极严厉,却对孙辈和善,尤其是对长房独孙顾凝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