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心荷曼行两步,凑到陶成身边,问他在看什么。
陶成好像此刻才惊觉长女来了,扯开笑容,叫了声“荷娘”,说自己想起了荷娘的亲娘。
陶成记得,他当年看到远奔的姨娘尸首,是在一个暴雨天,雨水扑头盖脸,眼睛都睁不开,然而女子惨淡轮廓还是通过他的眼刻进了心中,大大影响了他的人生和婚姻。
他并不爱那位可怜的姨娘,因此对二女儿比较冷淡。当然,他对所有子女都是放养,可能冷淡就不那么显眼了,孩子们成年后性情迥异,陶心荷的心性大约是最像他的了。
前几日,他上朝时候听到顾凝熙被委以重任,接下整理古籍的任务,做得好的话,大约会青史留名。只是不同惯例,不是由顾凝熙主导带领礼部下层官吏做,而是他独自一人领命在自家府上进行。
众臣都有猜测,说不定是礼部有人见不得这事成就,给顾凝熙使过绊子,却一时半会处罚不得。
陶成也是这么想的,自然顺着想起,长女为顾家妇三年多,顾凝熙人缘好了不少的事情。这不,荷娘一和离,就像使了照妖镜一般,顾凝熙原形毕露,在礼部动辄得咎了吧。
这对小夫妻的心结,陶成多少知道,也是因为别的女子。
只是与自己时刻惦记那具尸首不同,顾凝熙是将活生生的大姑娘放在了心上,犯了长女的大忌讳,荷娘怎么受得了这个。她与她娘,是截然不同的女子。
陶心荷顺着父亲的话,想到了娘亲,生前口口声声三从四德,却将别的女子送到夫君床上,酿成半生郁郁,简直是剪不断的乱麻,她暗暗警戒自己不可如此,嘴上应和说着:“娘亲的冥寿,在下个月,还有一阵子。”
陶成将榻边的一封书信递给了陶心荷,岔开话题说:“蓉娘来信了。她生育长子之后,刚发现又有了身孕,这是报喜的。荷娘,你看着给打点些娘家礼,你比我懂这些,给蓉娘送去吧。哦……另外,你和离的事情,是不是也跟她提一句?”
陶心荷绽开笑容,说着:“蓉娘自从嫁人,跟着妹夫到绵州赴任,我就没再见过她了。印象里还是小姑娘,居然又有喜信,我会打点好的。嗯……还得给妹夫在京的族人报个喜,自然妹夫那边应该说了。我要回去给蓉娘好好写封信,她和沐贤一同长大,感情深厚,沐贤快当爹的事情,我也要告诉她知道。”
陶成点了一句:“荷娘看着办吧,不过,二女婿从绵州调任了,如今升了半级,在确州,你按照这信上落款寄东西,别弄错了。”
确州?有些耳熟,陶心荷喃喃念了几声,突然变了脸色。
她想起来了,还是夫妻的时候,顾凝熙对她说到莫启这个错过了进士试的举人时,提过他们兄妹,来自确州。
有时候,陶心荷真厌烦自己的好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