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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心荷没有计较仆从对于顾凝熙不合心意的称呼,诚恳谢过他们辛劳,放他也去喝姜汤,随后找晴芳领赏钱。

乡间大夫很快被请来,陶心荷礼让他进屋看诊。识书和识画呜呜咽咽叫“大夫救命”的声音隔窗传出来,顾凝熙的凄惨样子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陶心荷心乱如麻,形之于外,脖颈像是被压了千斤重担,抬都抬不起来,只是勉强直立撑着架子不倒而已。

三名大汉推推搡搡,出了一人跪倒在陶心荷脚边,“砰砰”磕头,将心神不宁的陶心荷惊骇了一跳。

“说说吧。”陶心荷声调奇异的冷静,她总觉得,顾凝熙突然落水,与顾凝然脱不了关系,也与眼前三个仆从大有关联,就等着他们主动交代呢。

老顾府仆从说得颠三倒四,实在是他自己也不明情由。昨晚他们三人被挑出来,一夜没睡,跟着然大少爷清晨出城到这里,又递纸条又蹲守,然后按照然大少爷要求来河边逮人,却发现是熙二少爷。

堂兄弟俩见面就吵,一个比一个声音高,很快动起手来,他们听命于人,稍稍拉了拉熙二少爷,谁知道然大少爷突然动了刀子!吓煞人了,他们都僵在原地。

紧接着熙二少爷死死抱住然大少爷,两人撕扯着翻滚落入河中,很快就看不到人影了。壮汉们都以为自己跟着主子出来,主子突然淹死,他们也死定了,谁知道天降救兵,陶府来人捞出了主子。

“熙少夫人,事情就是这样,小的们也不想这样,不能怪小的们。然大少爷,能活吧?”

听着对方最后这句话,陶心荷心头火气再抑制不住,冷凝脸色,硬下声调驳斥道:“你们忘记了,顾凝熙也是丞相嫡孙么?谁给你们的胆子去扒拉他?老顾府是奴大欺主了?即使我不再是顾家人也看不过去,你们等着被处置吧。”

远处的另两人听见,仿佛突然被激起了胆色,顶嘴道:“陶……陶……您都不再是熙少夫人了,我们老顾府事情,您管不着!我们做奴仆的,还不是听命于人,谁知道他们兄弟俩怎么回事,隐约听一耳朵,是抢女人呢。您凭什么管?”

陶心荷一时间哑然。

方才那瞬间,她可能真以为自己还是顾凝熙娘子,为他抱不平喊委屈,此时被粗鄙的、话都说不利落的别家下人指出症结,陶心荷才恍然,其实房内躺着的两人,都与她无关。

不待她蹙眉重整旗鼓,斥责下人没规没矩,屋里的大夫摇着脑袋、撮着牙花子踏出门,用一口土音问:“里面人的亲眷在哪里?我跟他说说情形。”

陶心荷扫视了两眼周遭,眼尖看到三妹陶心蔷在这个下人套院门口探头探脑,没好气地招招手让她大大方方进来。未婚的大家闺秀,做出好奇打探样子藏头露尾,纵然这里没有京城熟识的人,也不好看啊。

然后她深吸口气,对大夫说:“他们二人在我们暂住的庄子旁不幸落水,虽非亲眷,到底认识,大夫有话尽管对我说。”陶心蔷紧跑几步过来,挨靠着陶心荷,扑闪大眼睛看着大夫,把个村汉弄得面红起来,险些忘了医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