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转眼即至,雪停了一时半刻后,朔风吹拂,又飘飘洒洒地落了半檐风雪。就在这琉璃世界中,裴家迎来了一位不请之客。来人身着绿服,二十来岁的年纪,身后跟着一群气势十足的衙吏。
裴彦麟和许宠闻声互看一眼,不知发生了何事,大步出了庑廊。他们站到中庭,那些人和他们正面迎上。
厮儿追在后面,神色惶乱,“他们硬闯了进来,奴等没能拦下,罪该万死。”
来者不善,强闯他人宅邸,却又恭敬地向他执礼,“台院检举弹劾相公,下官奉命来请相公走一趟,前往刑部推鞫。”
苏星回在廊下见到了这人,恨得咬牙切齿。王贺——这个人化成灰她也是认得。
她立即就要过去质问他的居心,陡然想起还在玩雪的两个孩子,后脊忽地一凉。她沉声唤来兰楫和王莹,“带他们进屋去,不要出来。”
她心惊肉跳地看到婢女带着孩子彻底隐没,浑身颤栗的反而变得厉害。雪絮簌簌无声地落在庭院,她在婢女的呼噪声中匆忙走了几步,就被几名衙差横矛堵住去路。
事出突然,裴彦麟毫无意料,但他反应极快,似乎猜到几分,面上出人意料地镇定。他垂眸细忖一时,抬眼和苏星回失色的脸遥遥对上,原本还沉稳的心有些惊颤。
芳汀红园一片雪乱,迷了众人的视线,只听到许宠粗声诘问,“你是奉谁的命?王贺,你身为侍奉御史,主管推鞫狱讼不假,但你前来缉人是越司行权,某要在朝会上狠狠参你。”
王贺始终面带微笑,他一笑,两瞥胡须飞翘,倒是意外契合这张驴脸。见说话的许宠面色红涨,怒不可遏,他叉手拜道:“许侍中也在。下官只是例行公务,委屈裴相公走一趟。若其中有误,自然放还。”
“放你娘的屁。”许宠脾气暴躁,一脚踹开持刀对着他的衙差。衙差哪经得住这上过战场的武将的脚力,登时咕隆着滚远,将身下一片雪沫擦扫干净。
裴彦麟按住许宠腕臂,“明恩,不可为我妨碍台院行事。”
他制止许宠,转头质问王贺,“敢问我所犯何罪?”
裴彦麟不卑不亢,搞得王贺心里惶惶,后颈止不住地发凉。
“他犯了何罪,你为何支吾其词?信不信某一刀宰了你。”许宠朝他瞪目,试作威胁。
他在先帝时期就生就一副虎胆,朝堂横行多年,连今上也敬他三分。他要杀人,那真不能当成一句戏言。王贺自然怕他,但他手里有批文壮势,许宠便是再不怕事,也不能公然藐视刑律。
许宠果然看见了他的批文,按捺下燥意。王贺这才掷地有声道:“有人举劾相公纠集朋党,教唆吴王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