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初次交心,却是面对这般境地。
“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丈夫儿女赴死,独自苟活于世吗?恕我不能。”苏星回靠近他的身体,摸索到了蹀躞带,静默无声地将手指缓缓贴在他的腰侧,“我不可能独活的。”
裴彦麟在昏暗中望来,喉咙微动,目光殷切。压制着长久以来隐忍于心的冲动,在这一刻竟有溃败之势。
他掌心愈渐滚烫,透过衣裙烫到了苏星回心里。苏星回朝他一笑,他心底的热已远胜于此,于是闭目憩歇。
车轮碾碎了上元春夜的喧嚣,灯火远去,一路唯有不可言说的寂密。停在苏家时,苏星回还稍显讶然,倒也没多问。
裴彦麟命侍从牵来他的骝马,“路上小心。”
“好。”苏星回挽过缰绳,点头应下。她走到门前,又扭过头。
裴彦麟还站在夜色的一片浓荫下,月辉白如青霜,覆了他一身,孤寂清冷。苏星回紧握住缰绳,远远看了他好几眼,终是推门进屋。
隔日,晓光昏沉,寒风吹衣冷。
苏星回穿了件翻领胡服,带了少量的行装。她单骑赶路,出了京畿道再往北,快马走了近两天两夜,在正月十八这天的傍晚到达温泉宫山前的行馆。
作为朝廷官宦临时落脚的地方,行馆占地不大,房间也狭仄质朴。但此次要在温泉宫为圣人祝寿,别无他选,至今这里已经住了三家远道而来的节度使家眷。
河内郡夫人在行馆乍然见到分别许多年的外甥女,喜极而泣,动容万千。两人相拥着垂泪了一阵,嬷嬷来劝,才不舍地放开。
河内郡夫人紧紧握着苏星回的手,让她坐在身旁,仔仔细细地打量。见她孤身一人,又望了望门外,才惊觉异样,“缘何没与三郎来?”
河内郡夫人是个慈眉善目,心地柔软的妇人。张媪还分外担心,舅娘知道了她和离会伤心难过,苏星回细想,这样大的事也极难瞒住,索性从头到尾地坦白了。
“舅娘,我正要和您说。”苏星回娓娓地和舅娘道来。
河内郡夫人年纪到底大了,心肠更软,忧心更重。她只听着外甥女简短的几句话,便掖着帕子频频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