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鸿从迷茫中醒悟,低声应下。
长生殿内,烛香四溢,火炉通红。
苏星回没有带刀,拥一件名贵的狐狸裘,周身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寒冷。她双手交握,羽睫低垂,眼明耳聪,但至始至终都未发一语。
在她一臂之远的红氍毹上,一名身材魁梧的内卫正在跪禀。女帝则高踞御床,对内卫的奏报逐字盘问。
内卫所言皆是事实,无从隐瞒,他还拿出了一摞真凭实据表证。薛令徽和褚显真来往了竟有两月有余,最近的一个月尤为频繁,她们互通消息,在暗中相助陈王,几次还大开方便之门,帮陈王避开灾殃。
“如此说来,她们相当看好陈王,打算扶持陈王登位,是么?”女帝细看了那些证据,指尖在御案上敲击。
“……看朕老了,不中用了,急不可耐地要找下家。”女帝心平气和,眼里无波无澜。
她把视线落向苏星回,苏星回不得不低首上前,“褚显真收敛了颇多,京城里的间者已经撤退近半,她应该料到是圣人下达的指令,致使间者损兵折将。”
“死就死了,给她醒醒神,朕能施予她权柄,也能让她再滚到爱州去。”女帝冷漠瞥过案上的烛火,毫不怜惜活在阴暗里见不得人的蝼蚁。
这句话又何尝不是说给苏星回听。苏星回再次低下头,将姿态放得更低,“圣人请示下,臣唯命是从。”
“她要是安分些,朕也不予计较,她要是动作不断,就砍下她的头颅送过来。”女帝冷冷地说完后,朝后倚去,吩咐内官,“去看看,她来了么?”
这个“她”是指薛令徽。
事发之后,女帝还是第一次召薛令徽上殿。
薛令徽额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但留下了永远疤痕。她在疤痕那里贴上金箔花钿,穿一条藕荷色半袖裙襦,挽着飘逸的长帔从廊上缓缓行来。她弱不胜衣,身形比苏星回上次看到还要瘦削,看样子她吃尽了苦头。
两人在殿廊里迎面相遇,薛令徽和她对视上,怔了怔,颔首走了进去。
苏星回离开长生殿,几步奔下玉阶,脚步才逐渐轻快。入夜后的宫殿里依然人来人去,一片繁忙中又井然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