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康轶拿了书翻了翻,模模糊糊看到中间夹着几张薄纸,上边密密麻麻的小字应该是药名,好像编了个一二三四,还备注了用法,应该是他拖延病症的方子。
“总是劝你多读些书,省得老闹笑话。”
花折这些年听这个话耳朵快磨出茧子了,忍不住抓了抓脖子:“这么大年纪了,读书倒是算了,不过,殿下,还有一个事要拜托你,我觉得安西军和夏吾国快接壤的那块三不管地带不错,过了今天,我还想去看看。”
——他小时候经常偷偷的去那里淘气,今年春天跟着许康轶、凌安之在那里走过,地势稍微高一些,能看到夏吾和西域草原。既然母国夏吾他已经舍弃,客居的大楚也容不下他,长眠在风景不错、视野开阔的三不管地带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
生时聪明姿色无双,身后孤魂野坟一座。
许康轶点了点头:“嗯,我到时候派人在那里给你建个小房子,遮风挡雨些。”
花折觉得浓烟已经呛了上来,火光在夜空里越来越亮,他笑了笑,摇了摇手:“那个,谢谢你来看我,天晚了,你不能熬夜,快回去休息吧,再见。”
许康轶心里发麻,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一步步走成这样,说一句对不起太轻,说一句感激太虚伪,他们终究都是多方较力下身不由己的短命人,一时无话可说。
他半瞎眼用力睁了睁,使劲的看了花折一眼,也道了声再见,捧着书从床边站起来,抬身便要往外走。
国与家,忠与缘,只要他姓许,纵使这天过后,心中化作万丈黑暗的深渊,他也要跳下去。
杀错与杀对,对他皇兄等外人看来全不再重要,几个月后他也将注定踏上黄泉路,到时候花折如果还愿意听他说话的话,他九泉之下再赔罪吧。
“康轶,”花折突然叫住了他。
许康轶站住,火光透过水晶镜映在眼中,似有水汽闪过,——如果花折说了软话哀告他,他将如何应对?
他觉得花折现在比他还瘦些,泼天的心血,这些年来,全贴在了他这个半瞎眼短命鬼身上。
殊不知花折的高贵是由内而外沁出来的,没有傲气,可一身傲骨,花折稍稍欠起身,冲他露出清雅一笑,微微扶住了他的肩膀,见他没躲,闭上眼睛,试探着在他的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喃喃的在他耳边说道:“再见了,康轶,珍贵。”
花折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本来也有些话想说,可是那人已经对他不信任和绝情至此,再涕泪横流或者摇尾乞怜终是下作,时光可能只过了一瞬,可眼前昔日往事却如同挂画一般,历历在目的尽数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