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世上的事也该了结一下了,凌安之露出一丝愧疚之意:“你这么多年在我身上破费不少,我无功受禄,无以回报,一直心…甚不安;知道…你家最近困难,宇文庭前几天送来了三百万两银子,先还给你周转吧,其他的…三哥还不上了。”
“不是三哥不领情,小黄鱼儿的情意…刻在心里、刻在骨头上了,只不过,你终会再有夫君,在别的男人身上…花这么多钱,惹人多心,对你以后不好。”
看着这个常年赈济阵亡将士遗属,多年在军中粗茶淡饭的凌安之,余情用力摇头,花再多又如何?几两银子是铺在了自己身上的?
“我死之后,如果不是…特别麻烦,劳烦你们…将我与凌霄在文都城合葬,墓室…我已经提前选好;如果不方便的话,就送信给…宇文庭,让他来安置后事。”
余情听他毫无生意,涕泪横流,眼泪像瀑布一样,冲刷着脸颊向下流淌,心痛的不能自已。
凌安之却差点笑出声来,面上似有期待憧憬之意:“别哭,哭什么,那个地方,无病无伤,无痛无忧…不用餐沙卧雪、枕戈达旦,没有诬陷和背叛,说不上还能再见到凌霄…,三哥享福去了,你应该…为我高兴才是。”
余情放声痛哭,一把搂住凌安之的肩膀,千言万语…留不住。
凌安之强力支撑,已经靠不住,被余情这么用力一搂,觉得浑身像是被开水烫了一样,疼的他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小黄鱼儿,别…这么碰我,三哥…挨不住。我就这一两天了,你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不好?”
平生最后一愿——自己一个人咽气。
余情跌跌撞撞的出了医室,出神的看风中的飞灰,觉得当一把灰也好,风一吹就散了,没有思想,就没有烦恼。
如果人生可以选择,在那年冬天她如果没去黄门关,碰不上手欠轻裘的少年将军,会不会人生会平静很多?
而今,这个人却要活生生夺了她的内丹,摧毁她的心魄。
确实是受了千秋不世之苦:他生而为私生子,一生未名正言顺,死了也不敢埋进祖坟,苦;活不到老,苦;多次急病折磨,苦;沙场多次命悬一线伤痕累累,苦;终生殚精竭虑,一半的时间尽是餐沙卧雪,未得几日休息,苦;母亲和妹妹惨死,苦;和凌霄生离死别,苦;被世人憎恨构陷,苦;求一份毫无保留的相待凌霄去后再求不得,苦。
人生已无念,不再计较悲欢,曾经忠肝义胆怎样,身边也曾繁花似锦又如何?他无法偿还的人也许全在九泉之下了。
余情两眼望天,想着那人平生所受之苦和毫无求生意愿,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再想到这么多年一起年少或欢脱、或烂漫的时光,沉浸在往事中,又忍不住开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