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一垂首,入眼皆是灼灼红色。真红的大袖衣、红裙,金线勾勒出四合如意云纹,前后襟和两袖绣了吉祥八宝和花卉一年景,霞帔绕过脖颈,披挂在胸前,销金大杂花上绣有云霞鸳鸯纹,下垂金坠子穿于袍服之外。
她有些出神,恍惚了一瞬,随后红盖头已覆上来,眼前的光景顿时暗下来。她呼吸微滞,随即被人搀扶着一步一步往外走,她垂首只能看得到脚下的红缎绣鞋。木槿在她右手边,低低唤了一声“姑娘”,安慰她别慌。
出门的那一瞬间她步子顿了一下,下意识想要回头去看看,却忽然想到不能了,顿觉怅然。墨竹轩里二十余年,有太多太多的回忆。
一路行至前堂,前来途中一路熙攘。身旁簇拥着的人不少,俱是笑语盈盈,有小姑娘声音清脆如春日黄莺,亦有妇人出言温和款款,所言多是祝福之语。可她自己,身旁却已再无母亲相伴了。心绪暗暗低落片刻,并未有人察觉。
沈迟已入了前堂,对着江耀庭以及庄氏的灵位稽首敬茶。
随后江怀璧被引领着步入正堂,两人向江耀庭叩首拜别,俯身时已热泪盈眶,再起身泪已自盖头中滑落,一滴一滴落到地上。那句女儿拜别含混着哽咽,不成章句。
堂中众人原都是喜气盈盈的,看到此景也都难免眼眶一热。
临出门时,江耀庭忽然从上首离座,听得出来脚下步伐的急促。她止了步子,听到父亲低低唤了她一声:“怀璧……”
她心底一酸,再不顾及什么,回身跪倒:“爹爹!”江耀庭将她抱住,眼泪夺眶而出。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爹爹,记忆里从来都是恭顺有礼地一声“父亲”,沉稳持重。
他怕弄花了她的妆容,只片刻后将她扶起来,局促地先拿了帕子塞到她手里:“今天可是我怀璧的好日子,别哭,父亲母亲都为你高兴呢……”
随意抹了把眼泪,他将她交到沈迟手里:“君岁,我将怀璧交给你,你好好待她。”沈迟点头应声,执着她的手一步步往外走。
一时间既为她高兴,又感到无限失落和难过。他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离开,直到那袭最鲜艳的红从眼前消失。
周身顿时空荡荡的,他落寞地坐在主位上,里里外外的宾客开始喧闹起来。
花轿于京城繁华街道上走了好长时间,一路散发的碎银子和糖果换来一路的恭喜和祝福。笑声,鼓乐声,喜炮声不绝于耳。江怀璧在轿内哭到天昏地暗,手中捏着的帕子已浸湿透了,终于矫情得像个闺中的娇娇姑娘。
落轿时她情绪已基本稳定住,手里执着红绸,一步一步往前走,脚下的红毯尽处便是正屋喜堂。
她看不到什么,只跟随着唱和的声音,拜天地,拜高堂,再夫妻对拜,每一拜极其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