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被推搡着送进喜房。里里外外的嬉闹声,还有逐渐清晰的歌声。那歌声她熟悉得很,但这一次歌声一字一句落入她耳中。
“撒帐东,光生满幄绣芙蓉,仙姿未许分明见,知在巫山第几峰。
撒帐西,香风匝地瑞云低,夭桃夹岸飞红雨,始信桃源路不迷。
撒帐南,珠宫直在府潭潭,千花绰约笼西子,今夕青鸾试许骖。
撒帐北,傅粉初来人不识,红围绿绕护芳尘,笑揭香巾拜瑶席。
撒帐中,鸳鸯枕稳睡方浓,麝煤不断薰金鸭,休问日高花影重。”
待听完,面上已是灼烫一片,她垂眸咬着唇,安安静静坐着。片刻后盖头被喜秤挑开,眼前忽然明亮起来,她抬眼,恰巧对上他的眼眸,笑意浅浅,深情款款。
至饮合卺酒时,她与他离得那样近,那盏清酒入喉也只是香冽。只是两人刚交杯时,她的目光无意间往别处一挪,竟穿过人群,看向窗外。朦朦胧胧间仿佛看到了阿霁,她在窗外站着,面色惨白。
但一眨眼,又什么都不见了。沈迟见她有些失神,还未来得及问,她已收了目光,将酒盏放回去。
礼成后便再没江怀璧什么事了。屋内一群人吵嚷了一会儿,相继推拥着出了喜房,耳边顿时安静下来。
她静静坐着,回想起来方才房中她所认识的人。印象最深的大概要数如今已有孕五六个月模样的宋汀兰,她从头至尾话不多,也并未久留,同江怀璧对视时目光中已全是淡然。她知道萧羡今日也在的,现下倒是释然不少。
她探头向外望了望,前堂隐隐约约的吵闹声仍旧喧嚣。她想起来上一次自己在席上便是被多方灌酒,不免有些担心沈迟。
思绪来来回回地转,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记住了些什么,抬头低头入眼处皆是喜红。她坐在床上,心底涌起的欢喜到眼角时却挤成了泪滴,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此前二十年,从来不敢奢想这样的场景。有那么一个陌生人,能够走进她的心里,能够同她一路风雨,能够同她夫妻对拜,能够成为她的夫君。她以为从一开始穿上男装便至死都没有退路,却不想在这道无底深渊里终是有一人能将她从黑暗中救赎出来,给予她无限光明。
眼角含着泪,唇边却勾着笑。无声沉默,思绪游离。忽然有一双手伸过来,拈着帕子去擦拭她面颊上的泪。她没反应过来,转头看到的却是已经坐在身边的长宁公主。
江怀璧张了张嘴,低低唤了一声“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