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刚才还在暗示‘黑牙帮和极乐烟草有关系’?”艾德里安皱起了眉。
“您别急啊……行吧,我再解释得具体点儿。”舒莱做作地咳嗽一声,压低了嗓音。“那位正在蹲大牢、没几天就得上绞刑架的旅舍老板,提过‘抄写员’这么个给他供货的经手人,但只知道绰号,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对吧?”
艾德里安轻轻点头,眼角的余光还不忘警惕地观察四周,严防有人偷听他们的对话。
舒莱接着说:“‘抄写员’以前在商会做过一阵抄写员,后来跑去当了个掮客,近几年都待在黑牙帮的地盘上。他一直隐姓埋名,没有自己的生意,但会帮想做危险交易的人牵线搭桥。”
“黑牙帮罩着他?”路易斯转了转脖子,若有所思。
舒莱耸了耸肩:“不好说,那些帮派分子跟抄写员也不见得有多熟。但能在那里长期待着,保护费肯定是交齐了的。至于抄写员和黑牙帮有什么更深的关系,我不打算作任何推断。我只会把可以确证的信息告诉您。”
大概是害怕引火烧身,舒莱没有再往下说,但对路易斯和艾德里安来说,他提供的情报已经足够了。接下来该做什么,属于他们自己能解决的范畴。
“您知道的可真细致啊。”艾德里安礼节性地表达赞赏。“科马克大师说您是个贵族,但容我用一点略带冒犯的说法,您和一般贵族很不一样。”
令艾德里安感到惊异的,不仅是舒莱独特的生活方式(贵族经商不算罕见,但卖情报的恐怕独此一号),还有他待人的态度。
传统贵族总带着高人一等的矜持和傲慢,舒莱却表现出鲜有的谦恭,面对比自己年轻不少的艾德里安都是如此,这大概和他常年做生意、淡化了自己贵族的身份有关。
舒莱咧嘴一笑:“我只是比常人更敏锐罢了。您要是和足够多的人打交道,也能收获一大堆杂七杂八的情报,多到您觉得一无所知会更轻松。听到的越多,人就越容易对自己所处的世界产生怀疑。这些消息给我带来了钱,却没有带来快乐——当然,钱倒是能买来点快乐的。”
眼中所见、耳畔所闻的,未必都是美好的事物。特别是在物欲横流的玛伦利加,正是因为膨胀的欲望无比可怕,美德才显得格外宝贵;而从另一角度看,由善意支撑的对人性的向往,也很容易被坦露的恶念击溃。
别说维持一座城市的平衡,个人灵魂的天平也很难不向一边倾斜。
路易斯对舒莱的观点无比赞同,艾德里安能透过赏金猎人的神情看到这一点。
舒莱又对艾德里安说:“如果我是您,大概就不再掺和这事了。不是怕黑牙帮的恶棍们,而是怕烟草工坊背后的大人物。”
“你尽管劝,他可不会就此罢手,飞狮公馆也不会,这不符合他们家族有仇必报的性格。”路易斯环起手臂笑着说。“只要我的雇主不取消委托,我也只能陪着了。”
舒莱投向路易斯的目光顿时充满同情:“干赏金猎人这行也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