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那是谁。
伤情稳定之后,海格断断续续醒来过几次,又顶着周身的钝痛、嗅着浓烈的药味沉沉睡去。模糊的视野里找不见另一个人的身影,却依稀能感觉到手边的温度。
萨缪尔在躲着他。
这令海格想起前往洛格玛的远航:萨缪尔为噩梦所苦时,他也是这么待在床边,等萨缪尔一醒就甩手走开,好像只要对方不知情,一切无法传达的情感就能找到安稳的落点。
幸好这一次,萨缪尔出了“纰漏”,没能赶在海格睁开眼前及时离开。二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两双眼睛直愣愣地对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时,萨缪尔半个字也没说,急匆匆地站起身,扭头就要走。
“别跑,给我回来。”
因为数日不曾开口说话,海格的嗓音沙哑得像是刚从沙漠里出土的鲁特琴。
萨缪尔的背影当即定在原地,抬起的一边靴跟都还僵着。
海格又说了一遍:“不要走。”
约莫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萨缪尔的肩膀微微一动,终于转过身,回到海格的床边。
虽把萨缪尔叫了回来,海格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更何况对方只是站着,没有半点自己先开口的打算。就连海格强忍着剧痛坐起身,萨缪尔也没想过阻止。
——是因为内心有愧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萨缪尔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将它塞到海格手里。海格下意识握紧手中之物,发现那是匕首的刀柄。
随后,萨缪尔一手握着海格的小臂,一手托着刀柄的护手,直将那锋利的刀刃往自己的颈边移去。
海格马上明白了他在做什么:萨缪尔想让海格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精明强干的托雷索族长连道歉或道谢的话都讲不出来,心中只剩那日在炉火旁与异端审判官单方面许下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