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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屋子不透风,连窗户都严严实实封上了。

时逢笑步履沉重,进到屋内转身关了门,再回头去看,竹藤卧榻上只有一张凉席,周遭数只炭火盆里的红焰未熄。

卧榻上躺着的人不着寸缕,那是大火烧焦的肌肤,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血肉模糊,浓水四溢,眼睛被烂肉粘紧,已经再也瞧不见这世间风景,辨别不出口鼻,但还有微弱的呼吸声。

时逢笑双腿犹如灌了铅一般,站在炭火盆外,走不动一步。

汹涌澎湃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回来之前已经得知戚满意身负重伤,可万没想过,会伤成如此模样。

在另一个尘世中,时逢笑年幼就没有父母,身边唯一亲人便是自己的奶奶,她是到了这个尘世,才体味了来自父母的爱,戚满意将她奉若稀世珍宝,含在嘴里怕化掉,托在手心怕飞走,可即使这样,戚满意也是对她千依百顺,哪怕本身性子火爆,在她面前便成了软言温语无一不从的慈母。

她与时家众人相处的时日不算多,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可不管是一板一眼的时正岚,或并这几个哥哥,待她那都是无可挑剔的宠爱着,如今,时正岚、时武、时文,都已随那些土匪一起葬身火海,戚满意也已是强弩之末,之所以撑着这一口气,都为了能再见她一面。

时逢笑心中万般酸楚,一时胸闷气急,难以开口喊出那声阿娘来。

亦或说,即使她喊出了声,戚满意烧伤严重,也根本听不见任何声响了。

轱辘声忽起,时慢驱着轮椅往前靠近时逢笑,温声道:“你走近些,阿娘能知道你回来了。”

她听了时慢的话,颤抖着双腿,艰难地迈出那一步,她跨过炭火盆,走到卧榻前,蹲下身去。

卧榻上那惨不忍睹的残躯,突然剧烈颤动,戚满意似乎真的感受到了她在身侧,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布满脓疮血水的干涸手臂往上猛然抬起,可又似乎,怕自己的模样吓坏了孩子,当即折反了手臂,要去挡住自己的脸。

时逢笑的心如同被千刀万剐,仿佛戚满意那浑身的伤已经蔓延到了她的心里,将她整个心生生挖开,痛到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