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鸾辞不甚在意地端起酒杯,酒色仿若陈茶,微微淡黄,扑出的酒气却很清冽,入口有涩甜的味道,下肚又烧起来。
他饮了满杯,微微一诧道,“平日里看着糙里糙气的,从不知道你还会酿酒?”
阮木蘅在案桌前一如既往跪坐得恭顺,但从入了轿子到现在心里一直犯嘀咕,照理说景鸾辞从寿安宫见了皇太后出来,再见到她,应该生吞了她才对,怎么这般好颜色?
忍不住抬眼望向被酒气烘托得温润的人,回道,“奴婢父亲好酒,以前不管在军中还是在家里总是杯酒不离身,母亲便专门为她请了在府中酿酒的师傅,奴婢从小浸淫,常常跟酒娘混在一起,便学了几招。”
这些是前事的前事了!
“朕倒没听你说过这些,没记错的话,阮灼在建隆六年前是在西河做刺使,后来才提到京城做了都指挥使,你说的家中便是西河故郡吧?”
景鸾辞杯酒下肚,反而跟她说话随意起来,示意周昙将阮木蘅的杯子斟上说,“西河往西过浊河,近凉州就是西北大漠了,风光应当与江北中原大不一样。”
“是大不同,一年中夏短秋冬长,一过八月草木开始凋落,苍凉的日子比盛夏葱茏的时候多。”
阮木蘅一时回忆起旧事,悠悠眯着眼喝了两口,微笑道,“但早秋提前来了,就可以和父亲一起出门猎雁,看高大的黄杨木,或者捡柿饼,是比郢都和皇宫更逍遥自在的地方呢。”
景鸾辞慢听着,到后首那句时,皱眉不爽地说,“那种蛮荒地方有什么好的,连喜好玩乐的东西都粗蛮不堪,郢都繁华万千,茶肆酒馆勾栏歌舞食物百货,应有尽有,比西河不知强多少倍!是你享不了富贵闲人的乐趣而已!好好待着便行了,不要瞎惦记!”
“也是呢。”阮木蘅微熏着脸,憨憨笑道,“奴婢生来粗鄙,相比起精致小巧的东西,好似粗蛮一些的更对胃口。”
她拾起一枚梅花香饼捏了捏,“像这香糕我便吃不惯,一直觉得那炕出来的实实的炊饼要香多了。”
景鸾辞见她笑得温馨憨傻,虽仍旧不悦但没有再揶揄她,只慢慢摇晃着,对着窗外的弯月和灯下的阮木蘅,一时才想起好像这么和她坐着闲聊,说一些平淡的事,已经是很早以前了。
记得以前这样的日子很多,在不去承明庐上学的休沐日,他们便去东花园的梧桐树下玩耍闲话喝酒。
也是在那时的某一天,阮木蘅坐在树下喝多了,便折下开了满树的紫色梧桐花,比到笑靥前问他,“花强妾貌强?”
那是他们那天一起读的散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