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智高原本是想最迟今日就攻城的,可探子回报的消息自己沈长河诡异不合常理的反应却让他犹豫了。二十几年前他曾随同黎笋大将军攻伐西南,可最终黎笋却因轻敌而兵败身死于嬴风和沈慕归的设计,如今他又岂会掉以轻心?更何况……
直到午时,李云凌才再次见到自己吵着要见了一上午的人。
见到他之前,她多少猜得出来他一定会吃些苦头,可她绝对想不到事情远比自己预想的还要严重。
沈长河是被人抬回来的。抬回来的时候他上半身竟□□,浑身都是鞭伤,有的地甚至方皮肉翻卷开来,伤口也肿的厉害。百越兵像扔垃圾一样把他往地上一摔,就退了出去,于是帐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公子,你……”李云凌面露恐惧之色,哆嗦着手摸向他的伤口:“你没事吧?”
这是句废话,可她除了这句话,竟也问不出别的了。百越人此举既是折磨他,更是羞辱他!万一他再忤逆于侬智高,那么下一个被扒光衣服挨打的……不就是她了吗?
一念及此,李云凌脸上惊惧之色更甚。她毕竟是个女人,就算再大大咧咧,最基本的羞耻心还是有的。既然沈长河被刑讯成这副惨状,想必是因为他并非真的“投敌”才会让侬智高恼羞成怒的,可此时此刻,李云凌竟发觉自己反而希望他真的“投敌叛变”了。
——至少,这样她就不用沦落得跟他一般下场。
一闪而逝的可耻念头被眼前之人剧烈的咳嗽声打断,沈长河缓缓张开双眼,长睫轻颤,原本熠熠有神的绿眸黯淡无光,衬着嘴角的血看上去甚是可怜,可他却带着笑意轻飘飘地说了三个字:
“死不了。”
这惨淡的笑容,竟是带着些许得意的。
李云凌怔了怔,脱下身上的狐裘披在他身上:“公子先忍一忍,回去了之后将军定会好生医治你的伤。”
这又是一句废话,可是她能说出来的也只有这句废话了——此处哪有什么伤药可用?
她知道的事情,沈长河自己自然也清楚。百越之地多有毒植物,那鞭子上的若淬的毒虽毒性甚烈,但只是疼,并不致命,因此他也并不慌张。忍着一阵阵晕眩,他回握住李云凌的手,低低道:“申时务必逃出去,告诉裴阁老,按原计划行事。”
趁虚而入(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