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好笑,无论多仓促,陈放任何一次出门随身背着的包里,都要装上他所有证件和必需品。这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习惯,像是潜意识让他随时做好准备,一旦决定某次从家里逃走就再也不回去似的。
他只开了个三小时的钟点房,被胖女人瞥了一眼,像是不满意。不过他没心思在意这些,到了房间里只感觉累,但偏偏异常清醒,闭上眼睛有各种各样的画面浮现出来。有时候是水晶球,有时候是路识卿,有时候是陈娆把水晶球砸到地上时狰狞的脸。
陈放躺在床上,后背靠着屋子里聊胜于无的暖气,丝丝寒意从关不严的窗缝里漏进来,像极了他那个破破烂烂的家。他打了个寒战,却没有伸手扯过被子的力气,只好整个人蜷起来,把衣兜里的小圣诞树模型攥在手里。
他原本是连那些水晶球的碎片也想留下的,说不定还有希望拼回去,又觉得希望实在渺茫,还有些扎进他的肉里,沾了他的血,即便拼起来也变脏烂了,索性就只留下了个小圣诞树模型做个念想罢了。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呆了三个小时,没人来要求他退房,可他还是很自觉地,在天幕上黑暗还没被撕破时再次投身进去。
路识卿家离这里似乎并不远,陈放走着走着就看到了路识卿上次告诉过他的标志性建筑,循着记忆就到了路识卿家的小区门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或许是来找路识卿的,可他暂时没编好突然到访的理由。而且这个时间,高耸的楼只有零星几户亮着灯,陈放看到路识卿家的窗户里漆黑一片,知道他绝对不可能醒这么早。
陈放看了眼时间,五点钟,他决定等路识卿家灯亮了或四个小时后再给他打电话,顺便在这段时间里想出一个合理又不让路识卿担心的理由。
路识卿在床上翻了个身,拿起手机看了眼,明明没有任何消息,他却觉得被什么悬在半空似的不踏实。
他整个晚上几乎在半梦半醒间,将陈放给他打电话时的语气声音翻来覆去剖析了几遍,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又觉得处处奇怪。
陈放昨晚说明天会给他打电话。
已经到明天了,但是才六点钟,这个时间打电话过去大概会影响陈放睡觉吧。
可路识卿自己睡不着了,烦躁地起身揉了把鸟窝似的头发,拖拉着鞋在卧室来回走。
他瞄了眼窗外,天空刚要泛起鱼肚白,地面上多了层积雪,跟着天边泛起青灰色。路识卿感觉烦闷,走到门口,一手拍开了门框边的吊灯开关。
屋内骤亮。下一秒,手里的电话响起来。
路识卿被震动的机身吓了一跳,一看是陈放,又歪嘴笑了笑,感叹他俩真是心有灵犀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