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该说对不起。”路识卿走过来,把陈放怀里抱着的外套拿出来随意搭在臂弯里。他没有退开,站得离陈放很近,沉默一会儿接着说:“我又骗了你。我趁你没醒的时候给你做了几项检验,其他几份结果在我的手机里。你要看吗?”
陈放咬着嘴唇,并没有好好回答路识卿的问题,而是反问:“你已经看过了吗?”
“看过了。”路识卿说。
陈放闷闷地低下头,不说话,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路识卿抽出陈放指尖捏着的化验单,展开扫了两眼,又把它原原本本折起来放回口袋,或许是因为不需要再多看几眼,他早已经对结果了如指掌。
带着还处在昏睡状态的陈放去做检查时,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医生的职责,即便对于一个不听话的病人,也要心存宽慰悲悯。
即便陈放似乎并不愿意,检查还是要做的,但他和陈放之间的纠葛也会尽于此。若是陈放醒来后执意要走,那就由着他去,自己不会再多阻拦。
毕竟亲密无间只是曾经了,他们之间的分隔线是陈放亲手画就的。光是徘徊已经足够不识时务,他根本没有越线的资格。
直到黄昏时分,曾经带过路识卿实习的腺体科主任丁骐山联系了他。几份检查结果摆在桌上,丁骐山皱着眉头。
路识卿记得有次进手术室之前,丁骐山就是这副神态,那一次,患者在手术台上便停止了呼吸心跳,门口等候多时的家属哭得撕心裂肺。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也应该哭泣,或许是因为他现在和陈放非亲非故,没有替他难过的立场,又或许是四年里没有更加悲痛难当的事情,让他失去了流眼泪的能力。
哪怕某次流了眼泪,也是在梦里。
此刻又不是梦里,他只是心口闷得难受。
丁骐山讲了很多,路识卿听着,多数时候都在沉默。
最后丁骐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别丧气,已经熬过了这些年,说不定患者幸运。
路识卿苦笑一声。
当生命被运气拿捏住,人就已经很不幸了。偶尔被施舍的一点点幸运,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看见火花里的幻象,华而不实的虚妄,把不幸衬托得更加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