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的愤怒顿时消减了大半。
“你再说一遍?到底是多少?”
袁奕索性将稿纸上的验算过程摆在了他面前,“8.357894……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话,就是8.36,”停顿了片刻,袁奕又补充道:“因为建造工程允许存在一定范围的误差,所以我让大家按照8.4米的深度施工,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那张稿纸上写了数十条式子,但秦奋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与今天施工相关的那几条。
她在计算时用到的数据、方法,一点没错,得出的数字也是准确无误。
再拿出自己今天耗费两个多小时得出的答案,对比一下……
唔,这个数字他四舍五入了一下,所以刚好能被除尽。
所以,其实袁奕算出的答案才是最准确的。
秦奋一遍遍地看着袁奕得出的数字,耳朵根逐渐变得通红。
只是这次,并因为愤怒,而是为自己不明是非的暴怒而惭愧。
是自己说错了话,能考上理科状元,确实了不起。
和秦奋一起看了几遍袁奕得出来的数字,刘清平惊讶地睁大了眼,看她的眼神也有了变化,“这,这真是你自己算出来的?没有别人帮你吗?”
袁奕点点头,“嗯。”
“可是我给你的数据都是过时的,你怎么能用错误的数据算出正确的答案?”刘清平一边说,一边从旁边的柜子里掏出几份图纸,每一份图纸的右下角都标注的时间。
他给袁奕的那一张,是一个多月前的,比秦奋给工人的图纸还要早了一个多星期。
图纸和数据不是一成不变的,在施工过程中总会遇到各种突发原因,所以要对各项数据随时进行变动。
刘清平虽然嘴上说着袁奕是陈冬梅的孙女,要看在老师的面子上好好照顾她。
可实际上,还是把她当成了来放松游玩的,根本没把她当成能干工程的助手。
心里,她不过只是个小姑娘罢了。
这样大的工程,核心的数据怎么能交给她算?所以他给的数据和图纸都是被淘汰的,这样她算得是对是错就都无关紧要了。
陪小孩子过家家而已嘛,她算得开心,能应付得了陈老师那一头就好。
“我发现了,你给我的数据有些确实对不上,”袁奕看向了外面陪着自己回来的那几位工人,继续解释道:“多亏了王叔和李叔,是他们带我去已经验收过的地方,我重新测了下数据,才算出来的。”
被袁奕这么一感谢,几个工人倒不好意思了起来。
平常干活,不被秦奋骂已经很不错了,哪还有被人表扬的时候?
尤其袁奕说话的声音还好听,跟小河的潺潺流水一般,听得更让他们觉得舒心。
“没啥谢的,要不是姑娘帮我们算出这个数,我们这一天就白干了。”
“可不嘛,我们也就是带个路而已,别的忙啥也没帮上。”
“就是就是,测量啥的都是袁姑娘自己做的,都不让我们插手哩。”
袁奕不仅听到了工人们对自己的夸奖,同时,耳边还传来了系统奖励的提示音:
【叮
恭喜拯救者,成功点亮技能树分支“数据达人”。
未来使用此项技能,将会获得额外爱国积分奖励!】
听着工人们对袁奕的赞不绝口,秦奋更生不起气来了。
都是一群整日在工地里埋头干活的大老粗,加起来肚子里也没什么墨水。
能让他们绞尽脑汁地想出几句称赞袁奕的话,那真是不容易。
仔细地将袁奕算数的稿纸叠起来,他倒是把自己写得凌乱的纸随手丢在了一旁。
是自己太先入为主了,总以为她是来添乱的。
或许,也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自己想象得那么麻烦。
房间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安静,空气中弥漫的□□味不知去向,秦奋燃在瞳孔中的火焰也消失不见。
刘清平看到她肩膀上蹭上的灰,不悦地皱了下眉,伸手替她掸去:“工地太不安全了,你要是伤着了,我怎么向陈老师交代?”
袁奕笑着拍了拍头顶上的安全帽:“叔叔们都不怕,我也没啥可怕的,再说了,我这不戴着安全帽呢嘛。”
她可是在村里长大的,虽说跟陈冬梅是祖孙关系,但她可不是城里娇惯着长大的乖乖女。
身子哪就那么娇贵了?不过是干点活儿而已,还受不了伤。
“不行,我得为你负责。”
刘清平看到她脖子的肤色比来时深了两度,更心疼了。
这才就在外面呆了一下午而已,真要跟着工人们在地里忙活,那过不了几天就得晒破不可。
“我答应你,以后可以让你帮我们计算和核对数据,但是你不能下工地。工地可不是和泥巴的地方,摔了伤了陈老师那边我可交代不了。”
刘清平是惜才的,袁奕可是高考状元,脑袋灵光、反应也快。
这样好的人才就如同是一本手工装订的书,每一次翻阅都应该小心翼翼的才是,放在外面风吹雨淋,那岂不是暴殄天物?
更何况她年龄还小,要是受了伤,万一影响她上学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要是怕苦的话,就别来干工程。”
秦奋瞥了袁奕一眼,眼神里完全没了之前的鄙夷和嘲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情绪。
袁奕:“我不怕苦。”
“好!既然不怕苦,那明天就跟我下工地干活儿去。”话音刚落,秦奋就接上了她的话。
听他那语气,似乎早就料到自己的回答,正等着自己“自投罗网”。
刘清平扯了下秦奋的袖子,压低了声音警告他道:“说啥呢?她还小,要是受了伤,你怎么跟陈老师交代?”
秦奋不以为然地说:“老师送她来,自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要是前怕狼后怕虎的,干脆就别让她来工地,在家呆着多好?”
“你少来这套,陈老师可是把她交给我了,我来负责。”
“我是项目的负责人,她在这儿干什么,当然是我说了算。”
“你不是不管她吗?你该忙啥就忙啥去,想让袁奕跟你去工地?我坚决不同意!”
“哦,那你就别同意了,反正你的意见不重要。”
三两句话的功夫,两个人又吵吵起来了。
他们如同两个生死冤家,一句话说不到一起就要吵架,偏偏两个人的实力不相上下,嘴上功夫更是了得,谁也讨不着好。
看他们吵架时的样子,袁奕仿佛看到了陈冬梅和袁改明的针尖与麦芒。
话说了一半,秦奋又朝袁奕的方向抬了下下巴,“怎么样?是跟我去工地,还是留下来听刘清平安排?”
秦奋尽管脾气不怎么好,却也懂得尊重人。
强扭的瓜不甜,何去何从,还是要听袁奕自己的意思。
“少来这套!”
刘清平护在袁奕身前,自认为看透了秦奋的那点小肚鸡肠,“你就是想难为袁奕,跟个孩子你较什么劲?她留下来又不耽误什么事,说不定还能帮上些忙。”
十几年的兄弟,刘清平可太了解他了。
秦奋总说女人麻烦、娇气、吃不得什么苦。之前接工程时也有来工地实习的女学生,结果每个都被他安排的工作压得喘不过气。
说的好听点是来工地历练了一番,懂得了干工程的苦。说的不好听……那就是来脱皮来了。
“你……”
秦奋本想跟他辩个清楚,可话到了嘴边还是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算了,懒得跟你说。”
今天累了一天,也生过气了,不想再跟他计较。
听着他们在争吵,袁奕迟迟没有说话,不是在犹豫该选择哪一方,实在是她找不到机会插嘴。
其实,她的心里早就有了选择。
既然自己选择了建国、强国的任务,自然不会选择安逸的日子,选了水利工程,就一条路走到黑,半途说累那纯属是矫情。
“刘工,”袁奕拍了拍刘清平的肩膀,谢绝了他的好意,“我想跟着秦工锻炼锻炼,想跟着大家一起下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