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年,你等会儿啊,稿子马上好。”
“哎,不着急,守常先生。”
原来是仲甫先生让乔年去大钊先生家催稿,就差他这一篇了。
为什么不叫延年呢?仲甫先生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是没办法支使自己这个大儿子的。
本能心疼弟弟的延年接过了任务说道:“还是我去吧。”乔年本也心疼哥哥,不想让哥哥去,可是转念一想,诗然姐姐今早也在大钊先生家,正好给这两人创造机会,于是便没有阻止哥哥。
“哎,说曹操,曹操到!”赵纫兰凑到现在正望向院落明显有些在意却又倔强埋下头继续择菜的林诗然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随即又重新回到了案板上,切着菜,“我和你舅舅也有意见不合的时候,这两口子哪有随时都顺顺当当的呀?彼此理解,相互包容,就什么都能过得去。”
“舅妈,这是一回事吗?您和舅舅那是夫妻!跟您说了多少遍了,我跟陈延年那只是革命同志关系。”林诗然不满的噘嘴道。
赵纫兰还不知道林诗然的秉性,明明都那么在意了,还嘴硬。她重重叹了口气道:“你呀!反正啊,舅妈我就只认延年这一个外甥女婿。你看着办吧。”
“舅妈,这八字都没一撇的事,不对,是根本不可能有这个八字的事儿,您就别瞎想了,好不好?您还不如等星华和葆华长大后给您找呢!”林诗然的小脸不自觉红了。
这时,
院落里传来大钊先生的声音:“延年,麻烦你跑一趟了,我本说让然然一会送去。”
“守常先生说哪里话,没什么麻烦的,那我先走了。”延年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林诗然不由得撇嘴。
走了?这就走了?他不是知道我在这里的嘛?
林诗然细眉微皱,择菜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人可要走了啊”赵纫兰看着自家外甥女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
“他爱走不走”林诗然不自觉撇向院子,好像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走了吗?走了吧?怎么心里却那么失望呢?到底走没走?烦死了!
“舅妈,”林诗然放下了菜,站起了身,抿了抿嘴道,“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拿到院里的东西啊?就比如茶壶什么的。”
赵纫兰憋住笑,指了指那边的茶壶道:“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把这个茶壶拿出去吧,我还没来得及。”
“好。”林诗然像是得到了不可推卸的理由,迅速地将茶壶拿了出去。
院里站着的却是陈延年,四目相对,林诗然感觉自己可以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延年,这是另一份稿子,记得交到你爸手里啊。”守常先生从里屋拿着稿子走出来,原来还有一份稿子,是预备下期用的,也一并交予延年。
“好。”陈延年应承下来。
院子里的氛围好像变得和平时不大一样。大钊先生左右瞧了瞧两个年轻人的脸色,似乎察觉了什么。他赶紧找了个借口,说是要换身衣服去图书馆,便回里屋去了。
“那个,我就是来放水壶,你千万别多想啊”林诗然脸色微红,将水壶放在院子的桌子上,便要回转去厨房。
“然然,昨日的事,确实不该怀疑你,是我的错。”陈延年真诚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林诗然下意识地咬紧下唇,好像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了。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就应该平淡地回一句“没事”然后快速走掉。可是感性告诉她,怎么着也得转个身吧?
“真的?”林诗然回转身,大眼睛里噙着几分委屈。
“嗯。”陈延年的眼眸里尽是真挚,那份真挚似乎将她的委屈尽数化掉。
林诗然瞬间恢复了她以往的调皮,她走到陈延年的面前,扬起了小脸道:“知错就改还是好同志嘛”
陈延年松了口气,看着她的模样,不由笑道:“我今早在编辑部看到你的文章了。”
“文章?你不会是说这期我的文章就能上《新青年》啊?”林诗然眨巴着大眼睛,眼眸里满是亮光。
“应该是。”陈延年坚毅的目光里夹杂了几分柔和。
“走走走,陈延年,快快快,带我去编辑部!让我去看看”林诗然说着就抓着陈延年的胳臂就要把他往外拉。
陈延年无奈一收手,林诗然又被少年的力量给拉了回来:“现在忙着呢!你别去添乱!”
“我可以帮忙的!走吧走吧!”林诗然非常笃定的望着陈延年,随即将陈延年拉出了大钊先生家。
大钊先生站在窗前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想起了仲甫先生那日的话,莫非这俩孩子真的存在感情?
虽然互助社在大家的努力下还是撑了一周,但是如今已经完全支撑不下去了。陈延年觉得硬撑已经不是办法。他决定召开可能是最后一次互助社的会议。
首先,三个小组都进行了工作汇报,总结下来就四个字:惨不忍睹。
“好,我们接下来进行会议的第二个议程。。。。”
陈延年还未说完,郭心刚就站了起来说道:“延年,三个勤工小组就倒闭了两个,还有一个只能勉强维持一周,我想我们应该承认我们失败了。工读互助社小组应该宣布解散。”
郭心刚的话一出,让在座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连林诗然都低着头沉默着,她早就有预感解散是一个必然的结果,因为她越接触马克思主义,她就越发现了无政府主义存在的问题。只是亲耳听到这样的话语,让人一时无法接受。
“郭心刚同志,互助社解不解散,我们都得解决问题,不能稀里糊涂地做了无政府主义的试验品。”易群先率先站了起来说道。
“有什么不清楚的,无政府主义不适合我们,这就是结论。”郭心刚直截了当地说道。
林诗然心里默默地赞同了郭心刚的话,但是这个时机说出太过理智的话,容易激起矛盾。
果然,施存统站起来反对了郭心刚的观点,他认为,是我们没有搞清楚互助论原则,是我们还不够严于律己,不够遵守章程才导致失败的。随之,刘海威又来驳斥施存统。
易群先忍不住站起来提出,互助社给了她自由,尤其是爱情的自由。
“群先姐姐,你到底爱上谁了?”乔年睁大了眼睛问道。
“我爱上了何孟雄同志。”易群先的话语让沉重的气氛缓和了两分。易群先的告白让何孟雄紧张得都结巴了。
林诗然在一旁努力地憋笑。
“林诗然,不准笑!”易群先特地点名林诗然。
林诗然这才笑出了声对另一桌的郭心刚说道:“心刚哥,你可欠我一根糖葫芦啦”
郭心刚认命似的冲着林诗然抱了抱拳。原来上次他们也谈论过此事,只是郭心刚愣说自己没看出来,于是就和林诗然打赌,没想到这赌注竟然今儿个翻了。
乔年表示,以后想吃糖葫芦就跟郭心刚打赌,一准能吃着。
继易群先之后,施存统也表明了自己对易群先的心意。大家也都不约而同地鼓了掌,似乎是因为他们有勇气追求爱情而受到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