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胡适之的两篇回击辜鸿铭的短文在《每周评论》上登载了出来,同时新一期的《新潮》也出版了,可想而知,这又引起了一场新旧文学之间激烈的来回拉锯战,并且战况持续上升,逐渐快到了白热化胶着阶段。
一时间,整个校园内的气氛都变得紧张起来,就像一根紧绷的琴弦,随时都会断一样。
林墨书也觉得自己变得更加忙碌,像一个永不停息的机器,连轴转在《新青年》和《每周评论》的各类稿件中,以及和国民社一起为创立平民教育演讲团的准备而不停的开着会议,整理资料。
日子就这么在不停的忙碌中流逝过去,转眼已经是三月,昨夜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场春雨,今天的天气依旧阴气沉沉的,寒冷的春风吹得窗户直格叽格叽的作响,林墨书只得站起来将窗户关好后,再继续校对着手中的稿子。
陈仲甫出去上课去了,办公室里只有林墨书和丁肇青在,过了一会儿,汪原放从外面回来,咯吱窝里还揣着几份北京的各大报纸,甩在办公桌上顺势坐了下来,扬了扬下巴道:“你们瞧瞧,这些报纸上的文章。”
林墨书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报纸,醒目的标题就映入了她的眼帘,上面赫然写着‘刘半农歧视女性’,只看了一眼,林墨书就甩在桌上,懒得再看,她知道这是那些守旧派和某些高知份子对刘半农昨天在《新青年》杂志上发表的一篇《关于英she的翻译》文章。
刘半农在文章里公然向大众提出以‘她’翻译英语的‘she’来做汉语里面女性的人称代词,这无疑是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汪原放拿起另一份读了起来道:“自古以来从女旁的字,便是没什么好词,诸如什么‘妾’‘妓’‘妖’‘奸’‘娼’之类的词,无不是处处贬低女性,好似什么青楼妓院什么八大胡同里的女子不是被男人们逼良为娼?如今刘半农公然提出以‘她’做女性专属的人称,其歧视女性之心是昭然若揭。为何他字就是男人专属,女人就需另找个偏僻字眼?为何不是男人用‘男也’而是女人用‘女也’?刘半农该死!歧视女性该死!”
果然周作人当初预料的真是没错,还真有人以‘从女旁都不是好词’这个作为论点来驳斥攻击刘半农。
林墨书听完,不屑的轻哼了一声,抬头睨了一眼汪原放道:“都拿出去丢了,谁要看这些鬼报纸。”
到了下午,同人编辑部们集中在《新青年》的编辑部(陈仲甫家)开了一个短暂的会议,林墨书在帮着高曼君做饭,没有参与会议,只知道会议的结果是‘钱玄同要毁了屋顶’。
怎么毁屋顶呢?林墨书想不明白,难道是要同守旧派打一架?决一死战?她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起来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只好高了半天假,在家里补觉。
等下午到了学校时,才知道一夕之间已经悄然变了天。
昨夜钱玄同和刘半农以及出版部主任李辛白连夜印刷了一千份传单,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欲废礼学,不得不先废汉字;欲驱除一般人之幼稚的、野蛮的顽固思想,犹不可不先废汉文。’署名是钱玄同。
这一千份传单发下去,不仅北大师生人人有一份,还有北京各大报纸都收到了这张传单,然后立即印刷刊登出来,纷纷都以“北大教授钱玄同欲废除汉字”为标题,短短数小时内引起了大半个北京城的哗然。
林墨书看着自己桌上收到的那张传单,不免觉得好笑,这已经不仅只是拆屋顶了,这是要拆屋子呀,她几乎是立马想到了辜鸿铭,辜鸿铭是中国旧文学忠诚的守屋人,现在,钱玄同公然要拆屋子,他辜鸿铭能忍?以辜鸿铭为首的北大其他两疯子黄侃和刘师培之类的守旧派能忍?
丁肇青去周作人哪里拿了稿子回来,见林墨书来上班了,他道:“方才路上遇到邓中夏,还说让我通知你去图书馆参加平民教育演讲团的内部会议,我说你今天还没来上班,他说等你来了就同你说一声。”
林墨书站了起来,拿了本子和钢笔,说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若是等会仲甫先生问起我,你同他说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注:
朱自清《睡吧,小小的人》于一九一九年二月二十八日写成出版。
根据张申府回忆:五四前后时期,润芝在我属下工作,任北大图书馆佐理员。解放之后,他到处说‘张申府的老板面色很难看’,因为他忘不了我有一次要他重新填写一叠图书卡片。
李守常为刘仁静垫付过学费这是真事,除了李守常,胡适也为他垫付过学费。
李守常为郭钦光垫付学费的事是我杜撰(为了引他自然出场),不过郭钦光确实也家庭困难,他是《觉醒年代》里郭心刚的原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