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伍

钱玄同咦了一声:“我好像有什么事忘记了,我等回去看看日程表。”

李守常:“世炎和中夏还在图书馆等我。”

胡适之:“我还有节英诗课没备讲义。”

刘半农:“我有句方言没问清楚,我得再去问问。”

高一涵:“我有篇稿子没写完,我得回去赶稿。”

周作人:“我还有学生论文没看。”

其他几人跑得快没影了,周树人才缓缓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悠哉的从辜鸿铭身边擦肩而过。

辜鸿铭喊住他:“如今蔡校长因你们《新青年》身陷非议,你们编委岂能就此离去?”

周树人顿了顿脚步,回头:“我约好了今天去看牙,辜先生可否要一同前去,边走边聊?”

“......”

辜鸿铭不屑的冷哼一声,从周树人身边快速路过,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走廊里很快传来辜鸿铭的狂呼声:“陈仲甫,你给我站住,蔡校长和林纾之间的论战,你们《新青年》打算如何负责?”

丁肇青在先生们全部离去之后,实在憋不住,伏在桌上笑的浑身颤抖,他捂着肚子笑的饱含热泪:“先生们的演技实在太拙劣了,以后北大的话剧社定不会邀请他们参演。”

林墨书被逗得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先生们的演技确实拙劣,不过,眼下谁也没心情和辜先生口舌纠缠,自然是走为上。”

丁肇青笑的停不下来,他转头对林墨书竖起了大拇指说:“辜先生真不愧是蔡校长主义者。”

这天上午,林墨书照常赶往北大红楼图书馆第二阅览室开平民教育演讲团的会议,由于最近编辑部事情较多,她来的有些晚。她到的时候,会议已经开始了,她猫着腰悄声的走到赵世炎和邓中夏身边坐下。

邓中夏侧过脑袋,越过坐在中间的赵世炎,小声的对林墨书说:“墨书,其实你不来也没事,我们知道你最近编辑部里的事多,很忙。”

林墨书朝邓中夏眨了眨眼睛:“没事,我的时间和海绵里的水一样。”

邓中夏心领神会的笑了笑。

罗家伦站在最前方读着蔡元培今天发表在《北京大学日刊》上面的《答林君琴南函》:“......惟《新青年》杂志中,偶有对于孔子学说之批评,然亦对于孔教会等托孔子学说以攻击新学说者而发,初非直接与孔子为敌也.......北京大学教员中,善白话文者,为胡适之、钱玄同、周启孟诸君,公何以证知为非博极群书,非能作古文,而仅以白话藏拙者。胡君家世汉学,其旧作古文,虽不多见,然其所作《中国哲学史大纲》言之,其了解古书之眼光,不让于清代乾嘉学者。钱君所作之《文字学讲义》和《学术文通论》,皆古雅之文言。周君所译之《域外小说》,则文笔之古奥,非浅学者所能解,然则公何宽于《水浒》《红楼》之作者,而苟于同时之胡钱周诸君耶?......对于学说,仿世界各大学通例,循思想自由的原则,取兼容并包主义,无论为何种学派,苟其言之成理,持之有故,尚不达自然淘汰而运命者,虽彼此相反,而悉听其自由发展。对于教员,以学诣为主。在校讲授,以无背于第一种之主张为界限。其在校外之言动,悉听自由,本校从不过问,亦不能代负责任......”

这次平民教育演讲团的题目内容是规定了每个小组都是统一的,每个小组以蔡元培的《答林君琴南函》为主题,到北京街头去演讲。

散会后,林墨书邓中夏问:“国民社和平民教育演讲团不是有规定不参与新旧文化之争么?”

邓中夏整理着一大摞《北京大学日刊》,一壁递给赵世炎分发下去,一壁回答林墨书说:“我们也不想参与进去,可这回我们身为北大学生,不得不参与,谁叫他们守旧派非要把我们整个北大卷入这场论战呢?”

混乱的局势似乎越扩越大了,就连一向保持中立的国民社和平民教育演讲团都已经站到了新文化这边来,这是令林墨书没有想到过的。

她看着邓中夏,再看了看其他北大同学,又觉得是她觉悟浅薄了。如今他们的北大他们的校长被人泼了脏水,他们身为北大的学生,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什么在新文化旧文化之间保持中立,哪还有时间考虑这些,自然是往他们觉得对的立场方站队。他们认为那边的立场对呢?毫无疑问,是新文化运动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