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肆

丁肇青摇了摇头说:“才不是我的信,这是方才仲甫先生让我要邮寄出去的信,钱玄同先生在旁边说这是仲甫先生给女同学寄回去的情书。”

“......”

赵世炎嘴巴张得大大的,他顿时有些后悔问了刚才那个愚蠢的问题。邓中夏转头看着赵世炎,他突然有点想上去捂住他的嘴,但这会来不及了。

陈乔年满目震惊,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陈延年手里那封信,父亲的情书?给女同学的情书?

天哪?这是什么尴尬场面?林墨书绝望又无奈的翻了一个大白眼,她都感觉自己快一口气上不来,一命呜呼了去。

一阵无言的沉默,就连木工手里的刨木活都在这时默契的停了下来,耳畔只听得见风穿竹林的潇潇声。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了陈延年,陈延年黑着脸,脸色极度阴沉,他垂着眼眸,看着手里的信,像块烫手山芋一样,急不可耐地丢在了地上,满是厌恶的甩了甩手。

丁肇青惊呼:“这位大哥,你干嘛丢我的信?”他急急的绕过长廊另一端,跑到下面捡信去。

陈延年在前面走的飞快,林墨书一壁看着他的背影,一壁小声问:“延年乔年怎么在这?”

她真的想知道延年乔年怎么在这?偏偏这么巧?

赵世炎勾着陈乔年的脖子说:“他们参加了工读互助团,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陈延年为什么会突然同意。”他偏过头问:“你哥不是一直不同意么?我和仲澥兄都去请他两次了,他都不同意,怎么突然同意了?你知道么?”

陈乔年晃了晃脑袋,迷茫的说:“我也不知道”

林墨书:“......”

这倒也不是突然同意,林墨书想起了那天在中央公园的湖边,她让陈延年听李守常的话参加工读互助团的事,连忙头痛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叹口气,继续问:“你们已经开始了?”

邓中夏点了点头:“昨天开始了,而且由于参与人数众多,我们暂时先分成了两组,第一组以北大学生为中心,地点设北大附近的骑河楼斗鸡坑7号。第二组以法文专修馆学生和师范高等学院学生和北京工业专门学校为中心,地点设在西城翠花街北狗尾巴胡同5号。延年乔年同何孟雄他们分在了第二组。”

林墨书问:“那你们两个呢?参与第一组吗?”

赵世炎说:“本来我们是要参加的,但是昨天守常先生找我们演讲团的校外小组开会,先生想让我们校外小组参加正在筹建的中国少年会,让我们跟着他去长辛店去考察,预备让我们校外小组搞一个长辛店讲习所,守常先生想把《新青年》的思想觉醒之精神从学生团体宣扬到工人阶级中去,我们校外小组开会研讨过,一致决定就先不参与工读互助团了。”

邓中夏继续道:“今天我们两个去和守常先生说了我们的决定,就遇到延年乔年也来向守常先生回答他们要参加工读互助团的事。后来,我们就一起聊了几句,正巧看木工在做活,延年说就想着问问他们的工作情况,看看能不能跟着他们学点本事。”

原来是这样啊,林墨书看着陈延年逐渐远去的背影,朝着他快速的跑了过去。

“延年,你听我说,那是钱玄同先生瞎说的,那个根本就不是什么情书,就是之前仲甫先生收到了读者来信,仲甫先生就是回信而已。”

林墨书跟在陈延年身边走着,替陈仲甫解释了好半天,她说的口干舌燥,恨不得趴在北大校园里的湖畔边,咕咚咕咚喝几口水。

两人身后不远处,邓中夏赵世炎领着陈乔年在后面悠哉地踱着步子,就瞧着林墨书跟个二腿子似的,陈延年就像个老太爷似的。

邓中夏觉得这场面有趣,他抬了抬下巴,好奇的问陈乔年:“他们两个一直这样么?”

陈乔年笑着说:“他们在上海就这样了,不过,墨书姐总有办法制住我哥的冷脾气,不出三分钟两人就好了。也只有我哥,能让墨书姐耐着性子哄,要是换了原放哥,墨书姐早就上去打他了。”

赵世炎眼角眉梢抬了抬,略有点嫌弃看了前面两人几眼,不高兴的哼了哼:“林墨书就是看人下菜碟,她什么时候对我们这么狗腿过?”

放眼望过去,北大校园的湖畔边,原本阴沉的少年被少女拽住了衣袖,停住脚步转过身敲了敲她的脑门,嘴角弧度从下沉慢慢扬了上去,露出一个温暖又宠溺的笑意。少女有些委屈,晃着他的衣袖,嘴巴高高撅起,少年垂眸凝视着她撒娇的模样,幽深的黑眸里落满了闪亮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