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君湲下马来,上前拍门,门后应声开了一条缝隙,探出一张苍老熟悉的脸,面上的诧异稍纵即逝。
史良怔了一瞬,张了张口,到底没能说出口,侧身放他进来,一言不发地跟在身后。
偌大的庭院打扫得纤尘不染,夹道的绿荫云云如盖,映得影子寂寞,唯有树冠上的鸟雀跳跃穿梭。
不见奴仆做事,每一处都干净,每一处都安静,热闹的史府忽然空了。每每他来,那娇俏的女孩总会迎在门廊下,盈盈而拜。如今门廊处只有一只慵懒的猫,惬意地舔着手。
一股巨大的失落在心底蔓延,像是想到了什么,胸口砰然跳动了起来。赵君湲一个疾步上到屋廊,穿了几条甬道,站在一扇门前,轻轻推开。
如他所料,窗明几净,金勾挂帐,博山炉里一片冷寂。几口箱子置在墙边,他打开来看,珍宝器玩,衣裳钗环,一样一样地规整着,是他曾经所送,她竟都归还了。
甚至是那面阮咸。
赵君湲按住胸口,那里面闷闷的,有些酸胀,他撑在长案上闭目缓了口气,重新睁眼,一摞纸横七竖八地压在手底。
最上面写的是一首被涂抹划掉的《团扇诗》,只留了一句: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往下翻,又是另一首,字已晕开,只写了四句:腹中愁不乐,愿作郎马鞭。出入擐郎臂,蹀座郎膝边。”
再翻,便是他写满的那页纸,以及……和离书。
揉皱了团在掌中,垂下头狠狠闭上眼,越攥越紧,手背筋骨突兀出来,轻轻颤动。
史良在后面看着,担忧不已,“国公,娘子她……”
“不必说了。”他举起一只手,“你先出去吧。”
夫妻的事,他一个下人,不大好过问史良犹疑着,站了会儿才掩门出去。
磕门的声一落,赵君湲缓缓抬起头,展开皱巴巴的纸,每字每句浏览下来,看似无情,却是被泪水侵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