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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躺在床上却怎么都无法合眼,她食的是精凿的舂米,而他们吃的是粗砺,怎么想都良心不安。

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张婆子的哭诉,“临阜大旱多年,田间颗粒无收,哪还有吃的。朝廷不管就罢了,征的赋税一日比一日重,狄戎又时常南下犯境,见人就杀,抢粮食抢女人,就是耕种产出口粮,也没几颗吃到自己肚子里。年轻力壮的倒还能活,那些老人妇孺就只能等死了。”

“历任县令没几个管事的,愿意管事的不是被暴民打死,就是被吴家磋磨死。那吴家是地头蛇,势大遮天,养了上千私兵,敢与狄戎勉强抗衡,几乎没人敢得罪,但凡有钱的人家也都投到他家门下寻求庇护。如今令君来了,治好了水患,我们看到了希冀。令君也说,能撑一日是一日,只要活着,来日不愁没有粟米吃,只要他在,必要驱逐北狄,重建家园。”

“令君不必和我们吃苦的,却拿出全部俸禄治理水患,和我们同甘共苦。”

韫和闭了闭眼,难受得紧,红蕖摇着扇子,柔声劝她,她直接背过身,“他该回来了,你去把饭菜摆上,我再睡会儿。”

她心倦神疲,蒙着被子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入夜,屋里屋外都点着灯。

口里干渴,她坐起身正要唤红蕖倒水,屋外隐隐约约传来男人的说话声,下一瞬,走廊里晃动着一抹人影,沓沓而来。

没想到他这时候才回府,韫和心头一惊,又重新躺好,闻着脚步渐近,眼皮掀了掀。

他在灯影里窸窸窣窣脱了外袍,约摸太热,仅着了里头的白绢衣裤,汗馊味直冲冲地往鼻子里刺,韫和几乎要作呕,心里嘀咕了几句。

张婆子来了才不过个把月,已经摸清赵君湲的习性,晚饭一旦备好就搁他房里食案上,不管冷热,他回来便可以直接吃,不至于再等。张婆子说了几次,他也不听,有点仗着自己身体强健为所欲为的意思。

其实,他只是想不要有闲下来的时候。一个男人,特别是他这种精力旺盛的年龄,不能闲。

在外奔波劳累了整日,赵君湲累得腰酸腿疼,浑浑噩噩不知几时,反正肚子空的厉害,便先倒了杯近日饮的浊酒,略解了饥劬。

案上饭菜已经凉透,鲜蔬肉食摆的比平日多了不少,赵君湲皱眉拍下筷子,开门唤人,“谁把菜换了,都撤下。”

“是我换的。”

声音打身后响起时赵君湲陡然一震,眯着眼看了又看,又把案上的灯举在手里,试探着唤道:“犀娘?”

韫和端端地坐在榻沿,粗布褐衫难掩她清丽的容色和丰腴的身姿。一双妙目望着他冷笑,“你别吃,都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