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疑根

为君酤酒 李渝 1969 字 2024-01-03

谢郎中认真听着,似乎渐渐有了眉目,眉头舒展开,温声道:“您平日里可喜欢喝酒?”

“妾身出身酤酒之家,饮酒品酒自是免不了的。”

谢郎中道:“这酒暂时不能喝了。”

“是。”姜满应了声。

她身戴重孝,又怎么可能饮酒?

“我调配一味药给您,不日送到府上,每日饭前服用。”谢郎中细细交待了,转过身,朝沈问拱了拱手,“女史。”

“嗯。”沈问点了点头,“老谢且下去吧。”

“那小人就告退了。”谢郎中行了礼,又朝姜满一拱手,于是退下去。

一干事了,与沈问独坐,姜满没来由又忐忑起来。

她讪讪起身,却又不知道站在哪儿。分明是每日待着的地方,每处陈设、每个景致,她都熟悉不已。

如今,只因屋中多了一个沈问,姜满竟发觉自己无处安放。

好半天,姜满终于寻着个话头,道:“客房是早已打扫出来的,不知女史一行统共几人?妾身这便去做安排。”

沈问道:“我住官邸。”

“妾身疏忽了。”

“我在建康待七日,你若有事,可以来找我。”沈问起了身,“过了上元节,自会有人来接你。”

“是。”姜满福了福,慢慢跟在她后头,一直送到门外。

过了门槛,沈问拾阶上了马车,身形一滞,仍背对着她,忽道:“节哀。”

姜满不料,敛衽还礼:“多谢女史关怀。”

沈问一行风风火火来,又风风火火去了。

宗族长辈果然已四散了去,唯独两个早已外嫁的姑姑仍留于宅中,此时正在偏厅帮忙料理残局。姜满再三谢了,又细细叮嘱姜允,务必把此前定下的谢礼送上。

主仆二人均未提及书房中的事,对于沈问身份、目的,都避而不谈。

姜满仍缓不过来,默默又休憩了一刻。

这时天已全黑,雪,稍作止歇,连绵未绝。

姜满粗略查了内外须在年底结清的款项、清点财物,抽空去看了受伤的侍女柯枝,又与账房算账到后半夜。姜满躺在床上,一会儿想起男丁们扶灵的背影、下葬的棺椁、新刻的墓碑,一会儿想起形同死人的在正堂中端坐着的各支长辈、想起前倨后卑的姜二爷,又想到自己受的那一巴掌:接着,她无可转圜地想起沈问。

那究竟是个什么人,又与她有什么渊源呢?

姜满心里一半惦记着自己未卜的前程,一半惦记着姜凌难测的行踪,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清早五更她就起了,天还没亮,姜满已要料理各处事宜。父亲虽下了葬,许多在外地初闻丧讯的,这才姗姗赶来,她如今是这姜家唯一的主人,人情世故,时刻不能停歇。

柯枝落了病,今日虽能下床走动,仍得养好一阵子。姜满抽不出身来,派柯叶去仔细问候着,又指了个丫鬟过去侍疾。到底是拨到书房的人,手头事虽杂,有柯叶在,轻重缓急,渐渐也处理得七七八八。

掌灯时分,姜满终于得了一盏茶的空。却见戴了白的麻衣人跑过来,面带喜色:“千金!大公子——”

姜满匆匆赶到前院。

角门里或蹲或坐了几个人,都是先前最后一批遣去临安的,几个仆从已换过丧服,正在那儿吃茶。

虽未见到姜凌的身影,看几人不疾不徐朝自己行礼,姜满多少觉得心里安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