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倒猢狲散,县衙被抄没了,妻妾们流落街头,外头的唯恐波及到自己,纷纷卖房典当,带着钱逃去了外地。
几乎同一日娘这边也出了事,小相公多日的软语温存,彻底服帖了一颗心,视作了心肝,把多年的梯己和房契交到了心肝手里保管。
不想一天夜里醒来,枕畔空空如也,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小相公背着把宅子倒卖了,临走还卷了娘存首饰的百宝嵌。
娘哭的死去活来,风寒了一场,无处栖身,只好来小屋和女儿同住,眼见着一日日拮据,租赁到期,无奈,想着爹许是还藏匿了金银财宝,于是去送最后的断头饭,大胖子爹在死牢里骂女儿不中用,没从娘胎里学来勾引男人的本事,抓不住慕容小子,皇帝宠信功爵,凭那小子的声望,写个担保的密奏求求情,兴许就能免了死罪。
娘无功而返,回来又是一场哭天骂地,孙杀才和关狼狗全是挨千刀的,祖宗十八代乌龟孙子王八蛋。
她还下不得床,侧躺着笑了笑,对着地上大吐了一口唾沫,心里道,活该!都活该!
包括自己。
娘哭累了,骂累了,看着扁了的钱袋和半死不活的女儿,重操起了旧业,唱了几天,嗓音不如从前,被天香楼赶了出来,只好进了暗娼馆。
“我说啊,你能不能说句话,哪怕吱个声也行啊,这都几个月了,一个字都不言语,你是哑了还是聋了?你虽一身的伤疤,可肉皮儿到底年轻啊,脸蛋打扮打扮多擦些脂粉,还是过得去的,咱们也不求别人的地盘,就在这个小屋,你稍稍动动比娘卖十回都强,你是没多少活头了,就没想过娘老了怎么活吗,我生你养你一场,好歹给我留些养老银子啊。”
她努了努嘴,指了指掉漆的抽屉。
娘不知所以,走过去打开,里头有金属响,原来是那对金跳脱,当初关家下聘的,顿时欣喜若狂,笑的露出了牙,哈了口汽拿帕子擦拭:“你竟还留着这个,太好了!够我们吃几年的!”
她低头继续刺绣。
一直在那扔着,只是你没翻抽屉罢了。
“今夜咱们吃顿肉,好久没沾荤腥,馋死了。”娘打开门,一脚踏出门槛,娆娆忽然开口了,手上也没停,看着荷包说:“娘,你生我骨肉养我长大,我也用骨头血肉还了你了,女儿不欠你的了。”
娘回过头来,不知她为何这么说。
看了一会儿,见她仍然平静如常,绣完了那荷包,缀上同心结的络子,只当神经了两句,又转头出去,关上了门。
“原想着,陪你过完这个年,也算仁至义尽,现在不走不可了,我要去,属于我的地方,在我生命最后的时光,我要完完整整属于槐郎,我是慕容万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