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营地虽然无人居住,但帐子却还结实,想来应该是瓦兹之前用过的。陈清湛问道:“我们手上还有石灰吗?”
负责物资的将士道:“没有多少了。”
“先分发下去,洒在帐外。”
那人下去后,陈清湛便看向陆微言。陆微言方才一直没有说话,如今也只是对他微微一笑,仿佛根本不在乎如今处境一般。
陈清湛拉她坐在身侧,道:“战争有时候不是较量,而是博弈,是与天赌命。”他低头苦笑,“这次我好像赌输了。”
刻意的引导、实力难辨的援军、营寨冒出的炊烟、逃窜的瓦兹人、木棚里的小羊羔……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敌人流露出来的细节,有可能只是他们想展现出来的。若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那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身经百战的大将军也有误判而马失前蹄的时候,何况陈清湛与瓦兹交战不过六年呢?
“你不是还安排了其他人往东侧去了?”陆微言望着他,去握他的手,“或许他们已经找到了瓦兹真正的营地了呢。”
但愿如此。陈清湛没有去看她,只是盯着地面道:“若我方才心狠一些,直接放火烧了这里,也不会……”他摇了摇头,知这世上没有如果,也知自己做不出火烧平民营地的事,“瓦兹物资有限,箭雨不会持续很久,熬过这一波,我们全力对付蝎子,冲出去。”
陆微言跟着他一路走过来,虽有挫折,但也未尝败绩。如今被困在此处,前有毒蝎后有箭雨,她却莫名不慌乱了,此刻心中想着的,唯有如何出去,和出不去了该如何死。
射向蝎子的火箭像是提醒了瓦兹人,他们山腰上的弓箭手也开始尝试用羊毛蘸油朝下方营寨射击,试了十几箭后,终于找到了方法,下方营寨顿见点点火光。
天空骤然转暗,像是有大鸟的羽翼遮蔽了日光,白光闪过,草原上一阵惊雷,下雨了。
“下雨了!”有将士高兴得惊呼,可片刻后,他忽然反应过来,怔怔道,“下雨了……”
下雨了,完了。
瓦兹人忽然仰天大笑,兴奋不已。
雨水可以扑灭营寨中的火,也可以浇灭烧蝎子的火,但这都是小事。与戈壁沙漠一样,狄历草原的草也会在雨后迅速生长。这场雨过后,狄历草原的春天就到了,瓦兹的春天,就到了。
开春第一场雨,在瓦兹看来是神圣的,他们甚至忘了射击,长跪下来,感谢天神赐雨。同时,他们又觉得这场雨是祥瑞,他们今日,必能将恒州军歼灭于此。
雨落在窗棂上,一滴滴,一声声,如同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