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
“果然和我想得没差啊。”纯懿自嘲般地轻笑了一下,“昭樾那孩子,大概是为了你才这样花心思去学围棋的罢。我从没见过一个孩子把课业之余几乎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这上面。”
“即便是我的孩子——福灵安与福隆安,他们也不怎么喜欢下棋。在真正展示出围棋这项活动的乐趣与精妙之前,你很难让一个年少的小男孩沉住气坐在那里一个多时辰研究一盘黑白棋局。可是昭樾不一样。”
“我曾经听福晋说起过,好像你每次在府中的时候,昭樾都会找你下棋。只是那时候他棋艺不堪,常常是缠着你下了一局,就被你挥挥手打发走了。他想要得到你的关注,才会想到要找我学棋。”纯懿看着永恩手里的棋谱,“因此,我觉得还是要把这本棋谱留给你。虽然这么说对你的确有点残忍,但比起你对这个家庭的忽略,对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子对阿玛真挚情感的忽视,根本算不上什么。”
“纯懿——”傅恒出声,似乎是觉得纯懿这样说确实有些过分了。
“我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纯懿看向傅恒,“我对永恩贝勒有意见,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我能一吐为快,我觉得很畅意。他根本就不知道他自己作了什么恶事。他本可以阻止这一切发生的。无论是昭樾还是吴扎库氏,我想她们本都或许可以不必离开人世的。”
“你在说什么?”永恩觉得自己对纯懿忽然的发难感到莫名其妙。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吴扎库氏已经对她的族人的到来感到不快了,他不能站出来为她说句话?不是人人都想在病重的时候看到阔别多年的娘家人的。尤其当那些所谓的娘家人是一群打扮起来的妙龄姑娘和居心叵测的太太们。她们这哪里是来探望亲眷的啊?这分明是一道道的催命符啊——”
“你说什么?吴扎库氏不想见到她娘家的族人?”
“是啊没错。你终于回过神来了对吗?”纯懿几乎是在无礼地斥责永恩了,“你尽管可以推脱,把自己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的。是啊,吴扎库氏从来没有跟你说过这话呢。即便是心里已经难过郁结得要酿成苦水了,可她还是撑着面上温润和婉的康乐模样,告诉你不要为她担心,她会好起来的。才怪!”
“她不告诉你,是因为你们两个之间毫无信任可言。她时时刻刻防备着你,觉得不能在你面前展现出一丝一毫的怨怼与糟糕模样。你没有给她安全感,她无法信任你,无法什么心里话都跟你说——我现在甚至很怀疑,你们成婚以来这么多年,她到底有没有对你说过哪怕一句心里话。”
“是有的。”永恩小声说道。
“什么?”纯懿皱眉。
“她对我说过心里话的,至少那一句,肯定是她的心里话。”永恩抬起头直面纯懿凌厉的目光,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此刻却泪流满面,“她临终前,清醒过一阵子,那时候她握着我的手告诉我——”
“‘做你福晋这么些年,我有点不大快乐。’”
纯懿与傅恒都是一愣。纯懿从永恩口中听到好友临终前这么一句话,也忍不住别过头去流泪了。傅恒伸手将她拉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她。隔着纯懿,他看到了永恩的视线停留在他们身上——
“你们的现在,却是我与吴扎库氏永远都无法达成的可能性了,对吗?”永恩至此方知自己这些年都错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