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事情不清楚,想问问福晋叶赫那拉氏。”
“噢。”傅恒看他还攥着那本棋谱,不免皱了皱眉头,“话说回来,你这样做其实不妥,你知道吗?这虽是你儿子亲手写的棋谱,上面却还有我福晋的笔迹。我默许你留着它,可你本该低调一点。你却这样张扬地追过来,这不是存心让我生气难堪吗?”
“你看我这么可怜,落得孤家寡人的地步,你不该同情一下我吗?怎么又对我横加指责?”永恩有气无力地辩驳道,“我是念着你我昔日同窗之谊,现在才忍着这口脾气没把你赶出去。”
“我是不想你太伤心。沉闷不语,不是你的性情。你那样子失意潦倒,只会让我为你担心。”傅恒看着永恩的憔悴脸色,的确是于心不忍,“我知道连番变故对你打击太大,这样的伤痛也很难走出来。可你还是要往前看,继续活下去,才是对自己对家人负责任。若福晋与昭樾还在世的话,也不希望你过得如此困顿窘迫。”
“他们还在的时候,我并未对他们如何亲近。”永恩闷闷地说道,逐渐展露出他的真实想法,“昭樾那孩子,小时候活泼可爱,总黏在我身边要我陪他玩闹。可他长大之后总是像个老学究,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心苦读圣贤书。我不喜欢他那么古板老成,倒更希望他能有少年意气,哪怕高调一些,哪怕张扬一些,哪怕顽劣一些,能像个孩子仰望阿玛一样对我表现出孺慕之心。”
“福晋也是一样。她一直是沉稳端庄的,家宅中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我多过问,她都有条不紊地打理妥当。可这样多年下来,我与她之间没有什么情感,更多的是一种责任。她扮演着福晋的角色,我扮演着夫君的角色,看似是亲密无间、共同进退的夫妻,实则是两个冷冰冰毫无情愫的独立人。”
“这么多年,我无拘无束惯了。我有的时候跟着朋友出去游历名胜、探寻古迹;有的时候往紫禁城里递个条子报备情况后,就骑上马跑到科尔沁草原上去潇洒闯荡;有的时候带着一桩小差事下到江南去待上十天半个月。我觉得这样好不快意豪迈,早忘了还有妻儿在京城宅邸之中。”永恩捂着脸,一边说着,一边只觉得不堪面对从前的自己,“他们从不怨我,我也以为他们喜欢这样的日子。”
“你也没错。”纯懿回来了,离开几步远的地方,她忽然开口,“你也没错。昭樾与福晋从不怨你。他们知道那是你想要的生活,所以他们从没用妻儿的身份去约束你,去要求你,去限制你。他们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早就忘了自己最初想要的是什么生活。他们只能全盘接受你呈现给他们的一切。”
“叶赫那拉氏——”
“贝勒爷,你想问我什么?”
永恩眨了眨眼睛,似乎已经忘了最初找过来的目的。
不过他很快回想起来,只是面对纯懿方才略显咄咄逼人的言语,他露出几分犹豫:“我只是想知道,昭樾这孩子跟你学了多久的围棋。我看了看里面一局残局的解法,很精妙,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够想出来的方法。”
纯懿的声音很冰冷:“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吗?”
“不——我只是想知道更多关于他们的事情。你对我有意见,我看得出来,所以,过了今天,很有可能,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说话了。所以,我找过来,是想再听你说说关于他们的事情,什么都可以——如果不麻烦的话。”
傅恒看了纯懿一眼,征询她的意见。
纯懿轻轻颔首,紧绷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说出口的话,乍一听却与昭樾及吴扎库氏没什么关系:“你很喜欢下围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