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女儿家,比不得隋唐,比不得秦汉,世人容不得女儿家独立干一番事业,约束着总要待在家里才算是恪守礼法。咱们没什么好指望的,只能将一身荣辱皆系于父族与夫家。所以做额娘的,都盼着女儿不要遇人不淑,不要所嫁非人。”
纯懿在紫禁城里当着并不熟稔的纯贵妃的面,说这些话是很大胆的、很冒险的——更何况现下还有纯贵妃的侍女待在一旁。若是有心人检举告发,那就是议论朝廷的罪名,这顶帽子扣下来,可以从轻处理,也可以从重发落。
但她还是在深思熟虑之后坦坦荡荡地说了。
她没什么好保留的。
“娘娘压着的心思,妾身从傅恒福晋的角度,的确会觉得自己是受到了冒犯。但是从女人的角度,从一个有女儿的额娘的角度,妾身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四公主是皇上的女儿,理应得到世间最好的郎君相配。这是她的父族带给她加身的荣耀与奖赏,所以他们都说——很多东西从一出生就被决定好了。”
“往后娘娘也不要再为四公主的事情多愁善感了,这样对身体康复不好。四公主的事情,从此往后妾身就替娘娘接过担子承受着了。娘娘只管放心就是。”
“再不济,总还有太后娘娘作为上位者约束妾身。四公主按照名义,自幼养在撷芳殿就是受太后娘娘的庇护,妾身哪怕是念着太后娘娘的恩德,也不会亏待了四公主的。”
--------------------
纯懿从景仁宫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
她将身上的披风裹紧,沿着宫墙缓缓往北宫门的方向走去。
路上有提着宫灯的年轻宫女与小内监各自走过。他们遥遥见着纯懿时估计也还弄不清楚她的身份,于是权当是要紧的命妇娘娘,恭恭敬敬地避退行礼。
纯懿知道自己不必理会他们。宫里头的贵人实在是无需往眼睛里装下这么多供人驱役使唤的奴才。也难怪当年舒妃刚入宫不久,见了纯懿与她说自己在宫里头孤寂得很,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她形单影只一个人。
从前纯懿入宫,不是去见太后娘娘,就是去见舒妃娘娘。再往前追溯日子,那时候她更多是入宫拜见孝贤皇后。在孝贤皇后过身后,纯懿一年到头难得也要去给那拉皇后请安。
她们都待纯懿亲善。每到纯懿出宫的时候,她们都差使身边亲近的宫女来送纯懿一趟,将她一直送到北宫门口,看着她上了傅恒府邸的马车,这才放心折返回去。
景仁宫的纯贵妃如今自顾不暇,当然也想不起来还要派人送送纯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