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点头,他方才与永惠交谈的那几回,觉出后者应该是一个性情散佚的人。永惠并不避谈自己如今的落魄,甚至还潇洒狂放地对此并不十分介意。
“他们夫妇二人这些年的进项主要是依赖永惠继承的祖产。他们都不是那种善于经营产业的人,更像是超然物外的理想家,于是并不能年年收进一大笔款项,只好舍弃宗室皇族的排场,收紧口袋过日子。”
“永惠还有一点——他善于作诗,于书法上也很有造诣。他的名其是很大的,我在京城的时候也听闻皇上曾夸奖过永惠的文采。但也就是这一点,使他与文人墨客结交往来频繁。”
“那些人你是知道的——你家长姐当年不是碍于丈夫福秀的要求曾与他们间接打过交道么——心气比天高,但大多挣扎在贫困线上。他们那是真的揭不开锅,卖画卖字赚来的银钱都散出去交友喝酒,或是购买笔墨纸砚了,口袋里仅有的一些碎银勉强换来食物充饥果腹。”
“永惠与他们来往,文人惺惺相惜,他就肯定要出钱去援助这些人。久而久之,也就积不下什么丰厚家产。”
纯懿听了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本人对这些文人墨客没有意见。她也知道,有些人生来就是属于四海九州,注定漂泊潇洒浪漫一生留下无数瑰丽的文卷诗词,而积不下半点儿实体财产的。
她从来不看轻他们。
甚至在美岱多年以来执行丈夫福秀的遗愿,资助京城曹氏后人及其余潦倒文人的时候,纯懿也慷慨解囊,长期出资投在美岱的那笔支出里。也算是不辜负她们叶赫那拉家这么些年的文脉传承,几代人都持续对文人有扶持及资助。
“可此事在我看来,还是得量力而行。”纯懿的话就止在这里,她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因为这毕竟只是她个人的观点。
她的欲言又止受制于方才胜蕤对她的评价。
胜蕤说她是做惯了说一不二的大家长,于是对着姐姐还要指手画脚。
这句话伤到了纯懿,也让她开始反思她是不是真的缺少分寸感。
傅恒看得开,他只说:“对于永惠与胜蕤,咱们还是能帮就帮吧。”
纯懿点头:“这是自然。我劝姐姐去京城治病,但她回绝了我。她说她的家就在这里,所以她哪里也不去——我不由得想到福灵安大婚那天,我们姊妹几个都念叨胜蕤,说她自出嫁之后就很少回京城与咱们见面,连伯母和宁琇的丧仪她都没有抽出空回来参加。”
“从前待字闺中时,我只以为姐姐性情生来清冷,但是复又想起儿时的事情,姐姐却也是有一副炙热的心肠。她恐怕如今已经不把叶赫那拉氏看作是她的家。她全然只属于她与永惠建立起的这个小家庭,这多多少少还是让我觉得伤怀——”
纯懿和胜蕤在这一点上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