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奥黛丽一直都保持着午睡习惯,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中午十二点半至一点是她必备的休息时刻。
但是她现在真的睡不着。
布鲁斯知道她今天有点反常,才会在刚才过来和她搭话。
可能是近乡情怯,奥黛丽想,昨天晚上她坐在飞机上看着云雾下方的大西洋时,胃里就一直沉甸甸的。
——都不在了。
无论是魔法部还是卡尔维诺,曾经熟悉的一切已经随着她跨越的时空消失殆尽。救世主变成了电影,而构建她世界的全部则是一本畅销全球的儿童文学。在这本书里,她甚至不配拥有一个姓名。就连她自视甚高的堂妹米里森,在书里也不过是一个被评为“母夜叉”的背景板。
无论再怎么相似,这也不是奥黛丽的世界。
这片土地没有埋葬她的父母,却埋葬了她的心。奥黛丽觉得自己像个孤魂飘荡在这世间,无根无须,找不到过去也看不到未来。
她没有家了。
奥黛丽看着漂浮在玻璃杯里的薄荷叶,好像看见了在海面上迷途的自己。
为什么她会到这来?
她还能回去吗?
如果回不去……她以后又该怎么办呢?
这些问题像飞蝇般一直困扰着奥黛丽,她甩了甩脑袋,对布鲁斯伸出手:“趁着老人和孩子休息的这段时间,你要不要和我去个地方?”
“这是你的地盘,你说了算。”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布鲁斯格外好说话。
——他甚至纵容奥黛丽对他做了一个花哨的邀请手势!还将手放了上来!
他的手上有一层茧子,大多数是在做体能训练时候留下的,有一点粗糙,却很温暖。
“你准备带我去哪?可以透露吗?”布鲁斯假装好奇地问。
“当然不可以透露。”奥黛丽严肃地说。
她沉下脸,表情冷淡又平常,像是那些在圣詹姆斯公园接头的秘密特工,“——这是机密。”
布鲁斯看着她浓密如蝶翼的长睫毛,轻声说:“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奥黛丽低低笑了起来,握着他的食指指尖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布鲁斯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奥黛丽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回头微微瞪了他一眼,然后取下挂在衣帽架上的包,把拉链拉开后放到了地上。
布鲁斯抱臂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脱下鞋,赤脚踩了进了那只比她的脚大一点的挎包里,接着以极其不符合空间定律的方式掉了进去,‘嗖’一下子,整个人只剩下了上半身在外边。奥黛丽似乎是又往下走了一点,眨眼间留在外边的就只有她那颗漂亮的脑袋了。
和一个比她脑袋小一点的包。
布鲁斯看着奥黛丽的脑袋,又看了眼她脖子下的包。
只见奥黛丽抬头,眼巴巴看着自己,催促道:“快过来啊,布鲁斯。”
布鲁斯:“……”
在他无言的那段时间里,奥黛丽的脑袋也不见了踪迹,留在地上只有个拉链大开的包。
他听见奥黛丽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布鲁斯!”
“……就来了。”
布鲁斯叹了口气,也脱了鞋子,一脚踩进了奥黛丽的神奇小包里。
成年男人的脚都小不到哪去,何况布鲁斯是这样一个高大的壮汉。他犹豫着对比了一下二者的大小,最后还是出于对魔法一点微薄的敬畏之情,慢慢放下了前脚掌。
包里面的空间并不像外观这么娇小可人,隔着一层棉袜,布鲁斯感觉到踩在前脚掌下的棉花糖一般柔软的触感,他试探性地将整只脚落地,粗略估计应该放得下他的两只脚。
于是布鲁斯沉默又缓慢地,像挤牙膏一样,坚定地把自己的身体挤了进去,并在中途因为胸肌过大遭遇了一些阻碍。
奥黛丽在下面等了他好一会,久久不见其踪影,不由地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却惊恐地发现自己老板的腰部以上都卡在了外边。
啊……这……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布鲁斯丰满……不,健硕的胸膛,脸上挂着的微笑略有龟裂。
奥黛丽深沉地仰视布鲁斯,从她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他的侧身。度假期间布鲁斯的穿着非常轻松,宽松的运动裤很好地遮盖掉了腿上的肌肉,但他圆润饱满的臀部却很惹眼。奥黛丽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却又不小心瞄到他微微撩起的衣摆下清晰可见的块状腹肌。
她嘶一口气,提醒自己当前真正要紧的是要把卡住了老板解救下来。奥黛丽盯着布鲁斯的腰……周围的包口,低声念了句速速放大。
狭窄的包口猛地放松,布鲁斯趁机摆脱禁锢,把上滑的衣服下扯了些,接着对上了楼梯下奥黛丽的视线。
她蓝绿色的眼眸里满是尚未掩盖的笑意,亮晶晶的,像是落满了繁星。
“comeon,boss.”
奥黛丽对他招了招手。
布鲁斯走下了铺满厚重短毛地毯的旋转楼梯,发现楼梯下摆着几张单人沙发和一个小茶几,茶几上摆着一张双人照片。上面的女人有一头浓密的长卷发,乌黑的发间点缀着一颗颗白色滚圆的珍珠,穿了一条红色的礼服裙抱着一个男人的脸亲吻。男人有一头金棕色的短发,和一双冷淡的蓝绿眼眸。他捧着女人的后脑勺,睫毛下垂的模样和奥黛丽几乎一模一样。
他们是奥黛丽的父母。
和曾经在噩梦循环中见过的苍白模样不同,照片上的两个人都充满活力,特别是奥黛丽的父亲查理斯,眉眼间还带着少年的稚气。
“这是我妈妈二十二岁生日时候拍的。”奥黛丽站在他身后说,“那时候我爸爸还不满二十岁。原来这张照片是会动的,莫妮卡的这条红裙子有着漂亮的大裙摆,转起来的时候就像盛放的玫瑰。”
布鲁斯看了她一眼,说,“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