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时关瑶和女同学手拉着手路经外沿的走廊,一提着酒瓶靠在壁角的男人眼光就跟了过来,视线尽往胸和腿上招呼,充满不怀好意的下流打量。
在夜场来说这本来也没什么,注意尺度即可。例如被打量的姑娘轻蔑地提起一侧嘴角,眼神没有迎上去就已经把拒绝俩字打在脑门上了。但偏偏提着酒瓶子的那货,却故意装傻。
航校学飞行的姑娘脾气爆得很,更别说这姑娘还是一地道京北大妞,经过身旁时感觉自己屁股被碰了一把,当即就竖起眼:“摸哪儿呢臭瘪三儿?招子他妈放马桶里叫屎冲了?”
再没血性的男人灌两口酒都胆气蹭蹭,更何况此刻还叫人指着鼻子叫骂,甭管有理没理也得迎上去扯两句皮。
dj台的曲子正兴,烟机不停喷着湿雾,染了色的帕灯和摇头灯扫来扫去只为渲染气氛,没多大照明效果。
见这手欠的还敢还嘴,女同学彻底毛了,说话就拿起手机要叫人。
眼见一场群体纠纷就在眼前,一小束砸来的花随着个不爽的声音传来:“嘛呢臭傻逼?头回来玩儿?酒他妈给你喝疯了吧搁我这闹事?”
被砸了满头满脸,揩油男人抹了把鼻子就张嘴骂了句脏话,可在看见来人之后,眼里醉意立马褪去:“大,大津哥……”
徐津迈着八字步上前,揪起那男的就搡了两把:“装他妈什么酒蒙子?滚你丫的,下回不许进来!”
胆气消了半截,那人唯唯诺诺地道歉,转头溜了。
“哟,真对不住,是我们这儿没看好。不如这样,我给您二位免个单?”徐津赔着笑。
听这口气谁还不晓得是酒吧老板,见他态度诚恳,关瑶跟那女同学也就没再说什么,息事宁人了。
回到卡座时,纪雪湛可能被人扶去吐了一趟还是怎么着,十几分钟后才重新露了面。
小伙子头发上还挂着湿沓沓的水珠儿,摆弄手机笑得见牙不见眼,说是加到碰见几次但搭讪未果的女神微信,喜得他坐地冲天。
关瑶有些犯困,强打着精神跟同坐的小底迪们玩骰盅。
有个穿白t,眼神清澈相对腼腆的男生对她露了藏都藏不住的好感,屡屡放水或替她喝酒。
在小底迪带着酒窝的笑容中,关瑶心念微动,想着是不是体验一把年下,可又怕男大学生纯情过头不太懂都市男女的游戏,误把约炮当恋爱。
可谈恋爱毕竟太吃情绪,还是找个省心的享乐路子要轻松。
天人交战之时,纪雪湛一屁股怼过来:“靠!表姐你看!”
关瑶手背差点没给压断,得亏卡座沙发是软的她也抽回及时。
狠狠扇了纪雪湛小臂一顿,关瑶怒道:“一惊一乍的,你开飞机这样?”
纪雪湛嘿嘿赔着笑,把手机亮给关瑶。
微博一热搜,标签是#陆安妍tme成员fz#
关瑶本来还不晓得这成员谁,点进去看才知道,那fz就是秦扶泽秦公子。
视频是浮空如镜的季赛颁奖,台上的陆安妍刚主持完获胜战队颁奖的环节,正慷慨激昂地说着高大上的主持词,结果拎着奖杯的秦扶泽跟队员戴着麦在嘀咕:“唉?咱刚刚打哪儿上台的来着?特么那脚梯呢?要不咱蹦下去?”
正经的主持和不当回事的顽狭嘻闹,全场顿时哄笑起来。
台上的气氛被破坏得很完美,陆安妍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其实也就一两秒的事,但被镜头拍到又被人在网上传播起来,很快就一大波人说陆安妍态度不好,主持素质不到位等等。各种人身攻击里,还有部分仇富分子扯她二代标签,或是拿那几秒视频恶搞的。
沸沸扬扬之际,秦扶泽发了条微博——都散了吧,女朋友@陆陆陆安妍生气了,我这回来膝盖交流半天,跛棱盖要脆了。
微博一发,tag马上出现,直接冲上热搜前排,后面顶了个“沸”字。
关瑶看完呆滞好半晌。
是姓裴的被绿了,还是……?
看关瑶老不吱声,纪雪湛摸头:“表姐,你不会,不会其实是喜欢泽哥——嘶,我错了我错了!”
挨揍过后,纪雪湛双手抱头朝沙发靠着:“上回在lomi我就看泽哥和一姑娘打啵,当时瞧花眼我还当是你来着,差点录下你口是心非的证据,还好戴起眼镜着不对。今儿才知道,原来是这姑娘啊……”
嘀嘀咕咕,迷迷糊糊。
酒吧楼上一角,处理完事儿的徐津走进楼上包间,看了看半歪在沙发灌酒的席羽,摇了摇头给他倒杯白水:“兄弟,失个恋而已怎么要死要活的?你以前可不这样,支棱起来啊!”
席羽含糊地说了句什么徐津没听清,推了暗门进到内场望台:“刚才那逼我给骂跑了,就一怂蛋,闲得肾疼到处撩惹姑娘。”
裴和渊没有说话,站在围栏后静视楼下某个方向。
圆形卡座中,身着珠光软裙的姑娘正抬肘撑在檯面,扑煽着眼睫看同伴们猜拳拼酒。
乌浓的发细翘的鼻,半张瓷白的小脸。喝过酒后,那一双眼睛肯定水汪盈亮,口角眉目间尽是吸人的光色。
胸前垂顺的布料收着褶,又恰到好处地露着微沟。
有了她的注视,那群半大小伙子明显热情更高,互做假动作时,嘴都张得更大些。
当中有个穿件白t,脸蛋干净得半颗青春痘都没有的男生挨她坐得最近,且殷勤也献得最欢。
但凡她开口说话,他的身子会下意识往她那边欠过去。要不是考虑着social距离,恐怕恨不得拿耳朵去贴她的嘴。
在微动作心理学上来说,这无疑是感兴趣的举动。
小年轻那股子好感羞涩又纯粹,结束几轮猜拳后,一片漾开的清澈笑声中,白t男生掏出手机跟她说了句什么,接着二人手机相对,明显是正在加微信。
仿佛隔空听到验证的提醒音,有如滚油淋在心口,岂止灼痛。
裴和渊看似眸光清和,可浑身上下唯一的破绽,跳动无序的心。
他想自己一开始就错得厉害,早知道就不跟她这么温温吞吞的来。
再是个法制完备的时代背景,金钱人脉资源和地位带来的阶级特权总还是存在的。就该用尽手段把她拘在身边,该动用手头的关系,让她不得不依附于他。
要怪,就怪她从来不把他视作唯一选项。
“魔怔了?”赵津探身过来,拿手在裴和渊跟前晃了晃。
裴和渊收拢思绪,再盯着那头的卡座看了会儿后,转身回了包厢问席羽:“走不走?”
席羽睁开不甚清明的眼:“到点关门了?”
“没呢这才几点。”赵津留客道:“再坐坐喝两杯?”
裴和渊抬腕看表:“不了,下回再约。”
“回见啊大津,保重。”席羽起身把帽子扣到头上,跟赵津行了个军礼后就跟在裴和渊后头离开了。
踉踉跄跄,脚步虚浮。
赵津盯着那俩失意男人的背影看了会儿,回头暗啐了声:“艹,接下来该不会轮到老子也失恋吧?!”
—
酒吧散场,关瑶回到家时,在公寓外头碰到她想象中的绿头龟。
“还说你没有跟踪我?连我住哪儿都知道。”口吻虽是质问,但关瑶表情相对冷静。
裴和渊套了件风衣,低饱和度的灰色显得气度有些冷冽。
他把目光驻在关瑶身上:“我有话要说。”
“晚了,我不想听了。”
“为什么?”
“小学生提问呢?没有为什么。”
姣好的面容近在咫尺,前些时日还浓情蜜意的人,这会儿字腔随意,满脸浑不吝。
裴和渊目光浮动,才向前逼进一步时,关瑶适时挑眉:“对了,裴总如果还学不会好聚好散四个字,那周一上班,我只能跟春姐提辞职了。”
……
甩开裴和渊后,关瑶踏着小高跟回到家,卸妆洗澡,回复小男生发来的安全问侯。
纪雪湛也给她发过语音,问安全到家没有。
关瑶给他敲过回复,马上又得到这小表弟的新消息。
纪雪湛说自己刚刚洗完澡在敷面膜,特有仪式感地,打算用最好的状态跟酒吧里加来的女神聊天,还问关瑶她们这种职业女性最不喜欢弟弟型的追求者什么表现。
关瑶给他回了俩字:【拘束】
纪雪湛:【咩啊?具体点?】
关瑶:【敞开聊就是了,露你本性,别装成熟】
敷衍完纪雪湛后,关瑶走到卧室窗边,半探着身子朝外瞄出一眼。
不是什么好天气,月影缺缺。
裴和渊站在路边的垃圾筒旁抽烟,半幅身躯都淬在背阴的夜色里头,像凝固住的墨。
收回目光,关瑶拉上窗帘摁灭房间灯,恬静地钻被窝睡觉。
楼下抽烟那厮不管是明面跟陆安妍相好,暗里却故意遛她,还是与连恋人都不是的她,凭空生出结婚的心思。
哪一项,她都接受无能。
前者太渣,后者……未免太不可思议。
……
一觉挺美,梦也自由。
然而世事太有变数,关瑶怎么也想不到,第二天午休间隙她接到老爹电话,那头开口就是一句:“乖乖!你跟裴总在谈恋爱?!”
作者有话要说:怀疑我中了啥结局魔咒,每回觉得自己再有两三章就能完结某part的时候,事实总能告诉我……这是幻觉